17.
“其实你不用这个时候来的。”
我身子踉跄,拖着有些疲软的身体来到门口打开大门。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风筝,在暴雨中摇摆不定。
门外是一个满身被雨水浸湿的身影,身上的衣物紧贴着若隐若现的姣好身段。
她低垂着长而密的眼帘,那平日里淡漠的眼眸此刻好似也被浸湿了,有水光在流动。
她湿漉漉的长发披散,脸上看不清是雨水还是其他东西。
“黄......”
我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但只是这个字说完我就再也无力继续。
对方脸上那种悲哀的神色让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带着这种表情,不就是在告诉我刚才看到的是真的吗?
我还想说些什么,但窗外喧哗的雨声一时间占据了我的全部世界。
我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 ...
“你究竟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着实不好闻。
但让我更加难以承受的是,此刻我病床旁的两位挚友。
黄思莹低着头坐在我的右边,擦过的发丝犹带着湿气。
左边则是神情复杂的陈牧。
见我醒来,陈牧给我倒了杯水。
“你究竟准备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他盯着我看,如果我有记忆我大概会眼神闪躲,但现在的我反而有些坦然。笑了笑道:
“谁知道呢?”
黄思莹瞪了我一眼:
“你还笑?”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有没有把我......我们当朋友。”
我看到她纤细的手悄然握紧。
陈牧虽没说话,但也是一脸沉重。
“我很抱歉。”
“不过我确实不记得了。”
“你们也别这个表情。”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好事。”
“至少我这个出轨的渣男不会再伤害杨咏儿了。”
我强颜欢笑,试图让他们脸上阴沉的神色散去一些。
“你这笨蛋……”
谁知我的这番话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黄思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牧也是仰头深呼吸不再看我。
“这个你自己看吧。”
他转身离开,留给我两本蓝色的本子。
我隐约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扉页打开。
果然看到了那一句话。
“这是为了我们的日记。”
是我的笔迹。
我翻开日记。
前面的内容和我之前在杨咏儿日记看到的内容对上了。
我这时才真正知道了那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九月二十日。”
“诊断脑瘤后,我不甘心地又跑了多家医院。”
“我不想死,尤其是在快要组成家庭的这个时候。”
“但命运并不以人的意志转移。”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大概只有不到三个月的生命了。”
“有点好笑的是,在得知这个事实后我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药,反而是看向了路边从没喝过的酒。”
“十月一日。”
“我辞掉了工作。心里痛苦烦闷的我,只能以酒精麻醉自己。”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小咏说我的事,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希望明天醒来时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十月九日。”
“小咏加班后满身疲惫地回来了。”
“我想把我的事告诉她。”
“但她看着桌上散落的酒杯,满眼都是对我的失望。”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连垃圾都不会扔一下吗?”
“我老板明天要来,你就这幅样子吗?”
“我看着她的脸,说出了令我最后悔的一句话。”
“你觉得这样的我丢脸吗?”
“于是她说。”
“不丢脸难道还骄傲吗?”
“十月十七日。”
“我们冷战了一个星期。我很懊悔,但又不敢再面对她。”
“我这幅样子确实很丢人。”
“但我真的好怕,好怕就这样死去,好怕我死了之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我看过她失去家人的样子,我也答应了她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我好怕我失约。”
18.
“十月二十日。”
“我躲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
“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但我很久没见过小咏的脸了。”
“只是在偶尔拉开的窗口缝隙那能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会常常送她下班回家。”
“我莫名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我能淡出她的世界,她能找到一个新的家人,我是不是就能安心一些了。”
“这个念头一生出便疯狂滋长。”
“我以那个男人为借口向小咏提出了分手。”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身体各处的苦痛已经让我分不清怎样做才好了。”
“十月二十九日。”
“即使我再没有向之前那样哄小咏,冷战也单方面结束了。”
“以她的投降结束。”
“她强作精神,开始讨好似的对我好。”
“但她不知道,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
“我开始想法设法地让她离开我。”
“因为怕哪天她发现了我的病。”
“为了不拖累她,我假装赌博,把她的钱骗过来。”
“又继续酗酒,躲藏;不想让自己这幅难看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
看到这里我已是久久无言。
感觉好笑又荒唐。
我前面的日记还写着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等到事情发生,又自己躲了起来。
该说是十年后的我变成傻子了还是说得了病的人容易偏执。
赌博,就连后面的出轨都是那个“我”一厢情愿自导自演的戏码。
我看向门口,那里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抱着白猫的女孩。
读完全部日记的我已经知道了。
她才是我“出轨”的对象,也是之前找到的吉光片羽中提到的那个同学。
白猫从她怀里跳下,几个闪烁就到了我的身旁,亲昵得蹭着我。
“对不起江林哥,我……”姜雪带着歉意道。
我把我的日记还有我的,从杨咏儿那里骗来的钱都交给了她保管。
那个我是打算等他死后再还给杨咏儿的。
“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能把这些东西给黄思莹看。”
我摇了摇头,过去的那个我钻了牛角尖,被病痛折磨做了不正确的决定。
我也差点因此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你能帮我喊一下黄思莹吗?”
等到后者来到,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得见她。”
“你不能这样离开。”
我点点头,这也是我所想的。
我为什么要隐瞒一切而后死在无人的地方呢?
那种在无人处爱你的狗血剧情小说里看看就算了,我不想让爱我的人最后记忆里还对我有误解,认为我是一个出轨者。
我明明有着交往了十年的朋友,以及快要结为连理的妻子。
黄思莹撇过头:
“还有,她也住院了。”
“不是她不想找你。”
“你知道的,她这段时间为了你的事没好好吃饭,又淋了几次雨。”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