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了一阵。
外面的动静消停了,踩踏过的痕迹,早已由风沙扫清覆盖。
就算回到进来时的原点,也没那么容易。
要么一路向前,要么迷路至死。
别无选择,只能朝着所谓的万灵朝圣之处一点点靠近。
这同样不容易,不过九死一生和十死无生的区别,差不了多少。
宋倾城以披风蒙面,露出两只眼睛,紧跟在宁寒身后,出了山洞便一直向那一轮红色太阳的方向走。
天空汇集的黑气时而显现,时而消失,不能持续提供方向。
观察过了,参照红太阳的位置即可。
这里似乎没有黑夜,来了估计六、七个时辰,终日不见黑天。
三轮太阳顶多隐去一个或两个,始终有一个挂在天上。
烈日的暴晒,让这片荒漠存不下水,避暑都要钻到地下,不轻易出来。
宁寒的头上裹着衣服,走上山石的顶端,极远的目力看到一座座沙石建造的房子,组成一大片部落,相距差不多十多里。
“部族?宋居寒告诉过你,这里还有生灵存在?”宁寒的警惕渐渐浓郁,秦庭仙的情报并未提及这一点。
宋倾城的费解不比宁寒少多少,柳眉紧锁,小心观察十多里外缓缓移动的黑点。
那不像人。
“宁寒你看。”宋倾城指向上空再度出现的黑气,“那个部落的位置,刚好堵住我们前进的路。”
宁寒望着看不到边际的山岭丘壑,高耸且连绵,似天然的屏障,阻挡风沙入侵,从四面八方会聚的黑气刚好灌进里面。
唯一的入口,正对部落,不过两三里的距离,不算太远。
宁寒不觉得这是巧合。
起风了,接着又是熟悉的嘶鸣,凄厉刺耳,穿透虚无震的山石乱颤。
毫无疑问,声音即来自屏障的另一端。
宁寒思索着,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定然不能贸然行动,但那些部落里的家伙,肯定最了解秘境。
这时,宁寒的玉狐飞了出来。
远端的白惊辞通过玉狐说道:“那是蛇妖,八目天玄蟒的后代,妖兽的上位,妖族,属于上古遗族。”
“师姐。”宋倾城喊道。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们想进去黄泉之眼里面,必须经过天玄蟒部,这不容易,教给你们一个办法,等天上只剩下一轮紫太阳的时候再行动。”
红、金、紫三轮太阳,大小不一,红太阳最大,金太阳次之,紫太阳最小。
自白惊辞的话里,宁寒得知屏障后方,名叫黄泉之眼。
显然,她了解这方秘境。
宁寒问道:“太阳对他们有影响?”
玉狐出声答道:“三日当空,他们的力量最强,紫太阳最弱,是他们睡觉的时间,相当于外界的黑夜。”
“这个秘境到底是什么,居然还有凶兽?”宁寒随身带着玉狐,可惜不能主动联系白惊辞。
玉狐的另一边传来咯咯笑声。
“知道的不少嘛。”玉狐说着,“但这不是你现在需要了解的东西,有就是有,不用大惊小怪。”
黄泉古路,曾是大妖八目天玄蟒的诞生之地,它的后代在这里,确实不足为奇。
黄泉之眼,可看作八目天玄蟒生前的王宫,一个巨大的蛇巢,亦是死后的陵寝。
腐蚀之气,凶兽身受重伤,每隔六百年醒来一次,是三轮太阳威力正盛的时候。
凶兽吞吐太阳的灼热之息疗伤的同时,排出体内的毒气,正是归神乡人人畏惧的罪魁祸首。
而天上的黑气,并非真正的腐蚀之气,随同凶兽吐纳修炼而引动的灼热之息。
所有的疑惑经由玉狐解释了一遍,唯独凶兽不得真相。
就当它是凭空出现,或鸠占鹊巢。
此外,宁寒还得知其中的一个隐秘,以前进来的天选者,没有被凶兽吃掉。
至于怎么死的,方式就太多了。
等凶兽再度沉眠、等待下一个六百年时,腐蚀毒气自会消退。
如此来看,唐、宋两家的愚昧,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宋倾城沉思之际,忽然被宁寒盯住。
只听他问道:“你既然早知道这些,为什么不阻止宋倾城进来。”
此言一出,宋倾城芳心猛跳,明白宁寒不是责怪,区区询问而已,仍旧免不了紧张。
玉狐一时不答。
凭白惊辞的脾性,若是不正经,定然要调笑宁寒担心情人了。
但她没有,长久的沉默,透露出其中的隐情。
玉狐说:“宋家的无上功法传承悠久,却不完整,长久修炼容易滋生弊病,我说的对吧,倾城。”
唐、宋两家的功法虽不同,却都能获得成为扑灭“腐蚀之气”的天选者的资格。
宋倾城最清楚,这两家人也都认为弊病是修炼无上功法,必然遭受的反噬,是天妒。
据宋倾城所知,宋居寒每隔半月,都有神志不清的一两天;唐家的唐明山,七天里必有一天不正常,认为他自己是小孩。
宋倾城尚年轻着的,影响没多深。
然而白惊辞一直记挂在心。
经调查,宋家的功法源自秘境中的凶兽,仅仅得到皮毛而已,要想在不重修的情况下继续修炼,必须接触凶兽以获得更深的感悟。
此为白惊辞放纵宋倾城进来的原因,没有之一。
宁寒明了,即便宋倾城孤身进入,有白惊辞护佑指引,她多半是死不了。
“紫太阳是什么时候。”宁寒再问。
玉狐答道:“四个时辰后。”
四个时辰,在这个无比炎热的地方,显得十分的漫长。
接下来,只剩等待。
宁寒思绪良多,自己奔着凶兽来的,被白惊辞说了一通,言语间凶兽长、凶兽短,独独听不懂,她像说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说。
直接问她,她却不答,像一切为了宋倾城,俨然怕宁寒抢了她的机遇。
反观休息的宋倾城,不断的摩挲手指,抬眼、低眉之间,眼里都是宁寒。
女人的直觉近乎迅速诡异,察觉到和宁寒的距离,随他目中的失神越深,正缓慢的疏远。
宋倾城的芳心揪了起来,回味着大师姐的言辞以及做派,胸中的沉闷愈来愈重,要喘不过气了。
后知后觉,宁寒进来的目的就是凶兽,而大师姐却刻意隐瞒,却把凶兽和自己牵连起来,仿佛故意要将他孤立。
宋倾城不知道宁寒有没有这么想,万一成真,那就大事不妙了。
这绝不是宋倾城希望看到的。
他当年在戒律堂上的无助,这次岂不又负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