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之上,天穹之下,天泉剑宗藏于飘渺云雾中。
秋水阁,只招待山海境及以上修为的修士,主要业务是售卖丹药和珍宝,蕴含道韵的名士字画也有出售。
宁寒一不买丹药,二不买字画,独自坐在二楼窗边,深望藏进云雾的天泉剑宗,眼前时不时的昏花。
若非从黄泉古路出来就有过几次,真要以为是触景生情了。
宁寒不认为这里有值得回忆的事情,可眼晕和耳鸣,尤在进城后愈严重,心想莫非身体还不适应凶兽的修炼方法。
这时,要等的人来了。
老者髯鬓斑白,身着灰氅,没有分毫修士的气息,大家风范倒是十足。
良世棋忽然得知宁寒要来,倍感意外,放下手上的要事,匆匆赶来,约好的客人都不见了。
良世棋伫立良久,眼皮松弛微红,怔怔看着眼前的男子,其神采依旧,与生俱来的锐利一如既往的内敛。
都说他是叛徒,但良世棋不信,也常常告诉身边的朋友,自己的这位忘年交有多正直。
假如当年没有离开藏剑城,一定过去帮他站场。
“近来可好啊。”良世棋终于开口。
“还行,你的气色不错。”
友人重逢少不了叙旧。
良世棋带着宁寒移步内院,边走边聊。
走上小桥,驻足中央,赏一池荷花别样红,荷叶底下藏鱼无数,不怕人,甚至敢肆无忌惮的朝上打量。
良世棋明白了宁寒此行的目的,说道:“行,交给我,你先在阁里小住几日,我现在就过去。”
良世棋,丹术大师,同时写的一手好字,曾在创作中悟出道法,成了他的独门绝技。
他出身天海域的琼楼书院,三十年前接手书院成为院主,交友甚广,人脉颇深,秋水阁便是琼楼书院的产业。
宁寒知道他认识一位铸器大师,欲委托他帮忙打一声招呼,锻造枪头还需要何物,等先过目凶凰趾骨再行商议。
说定了,朋友间无需客套,他为宁寒安排完住处,即刻动身。
尽管还有很多话要跟宁寒聊,实不愿他多等,一切待事情办完,约定一醉方休,挚友本该如此。
宁寒这一待就是两天。
以前不常来,即便这是良世棋的地盘。
这日,宁寒在湖边闲坐,放空冥想,试图感受身体还有无其它地方的异样。
耳边突然的嗡鸣,来势汹汹,让宁寒的心脏短暂的停止跳动。
犹如诡异,如临大敌似的。
当宁寒强行镇静下来,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方发觉身后多了几个人,她们有的惊讶、有的愕然,全是遇见宁寒本人的奇怪表现。
扫一眼无关人等,一道银衣倩影在此刻翩然而至。
定睛此人。
她映日下的挂耳短发透着冰冷的柔美,前额发丝乍看凌乱,平添的一丝阴柔痞气确是比男子更为锐利的潇洒,端着玉树临风之姿,翩翩的温润悄然流露。
她的步子很轻,气息轻柔若无,不留神根本注意不到她来了。
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周身时常弥漫着一股冰山冷泉的清冽,仿佛周遭的所有都因她的存在而凝结。
美丽不同寻常,渲染着几分超然与男人的冷漠,却又散发女人独特的柔软与神秘。
宁寒站起来,盯着她。
她名蓝景辰,原来的同门三师姐,还是良世棋的学生,身边时常有中意她的男色的女子陪伴。
按理说,她的长相以及平常的打扮,可谓俊极的无俦,女者观之失神,犹见青山;男者看之艳羡,不乏脸红。
宁寒是例外。
尤其她的出现,眩晕加重,前所未有。
令本就不怎么喜欢她的宁寒,更加的反感。
“……你会成为众矢之的,除此以外,你更要小心死敌的仙兽,祂们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让你寝食难安、头疼欲裂,你活不长,嘎嘎嘎嘎……”
凶凰的话声,再度在宁寒的耳边回荡。
一念至此,宁寒眼眶收紧,目光的冷冽,似要将其生吞活剥。
反观皱眉的蓝景辰,被当众盯着,浑身不舒服。
不意外宁寒投来的反感,但这犹如洪水猛兽的敌意,是直接浸透骨髓的冰寒,像遭遇天敌,不得不重视。
“这就走了?不打算说些什么。”蓝景辰说道。
宁寒头也不回应道:“天气不错。”
蓝景辰目送宁寒行远,哧的笑出一声。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数年过去,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臭脾气,半点长进都没有,除了境界实力。
宁寒反感的情绪,从拜师后,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就种下了,她骨子里的傲慢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诚然,最不想见的人,还是见到了。
夜已深。
宁寒独坐窗台,冥思凶凰的每一句话。
祂多次提到凶兽的死对头仙兽,当初九极天魔龙的陨落,跟仙兽有最直接的关系,可谓一生之敌。
凶兽、仙兽的对立,自两个种族诞生之初就开始了。
宁寒的掌心按着额头,沉思哪里能找到仙兽的情报,脑海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白天见到蓝景辰的一幕。
心脏无故休止的一瞬间,感觉莫名其妙。
这时,一个古怪的念头在眼前闪过,蓝景辰跟仙兽有牵扯。
“……”
无疑荒唐。
可仔细一想,不是没可能。
宁寒都能得到凶龙血,别人也能得到仙龙血。
万一蓝……
宁寒平息收声,与其等到对上仙兽再慢慢熟悉,不如趁早留意的好,像当初搜集凶兽情报一样,寻找仙兽的痕迹。
都说洛云学宫的藏书,能填平半个东海。
源自良世棋夸张的描述。
但洛云学宫最早一批的藏书,是五十多万年前的历史纪实,放眼世间无人能及,更别说那些无法确认时间的石碑和壁画。
这对宁寒搜集情报的帮助很大。
就是不知道良世棋的面子有没有那么大。
这时,西边的房檐上惊现一道黑影,缎面的衣衫有银线游走,在月下熠熠生辉。
认得对方的身段,本是女儿身,却偏偏有一种冷然的魅气,男人们望尘莫及,只能黯然神伤。
微风吹拂蓝景辰的发丝,她说:“你白天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我就这样。”宁寒随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