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命羽视角)
“杀了郑浩之后,翌日晚上我们再去解决掉了陈家兴。那家伙确实带着刀,而且反抗很激烈,他划伤了我左手手臂,这才使得裁判出面击晕了陈家兴。第二天我特地换了衣服,就是为了遮住伤口。”
“陈家兴之后我们就与黑崎纱希商量好了,人狼和平共处从那一天开始。剩下的你们也都知道了。”
温尔看了我和莫道诗一眼,随后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灌下。
一段堪称史诗的计策落幕,不仅是说者,连我这样的听者也觉得口干舌燥。
托马斯·安德森作为狼人不可谓不费尽心机。只不过这样的故事在旁人听来,有的是人心的复杂,却没什么实感。
事情的真相,也就大致是这样的流程:
第0天,托马斯·安德森杀了郑浩,制定了人狼和平共处的大方向,埋下了替罪羊的伏笔。
第1天,白天托马斯留下线索,林书庆愿者上钩,晚上将托马斯当做狼人票除。
第2天,投票环节,伊莎贝拉·安德森拿出托马斯的信,让大家以为托马斯和狼人进行了什么交易,不得已才做了狼人的替罪羊。在此背景下,人们心中埋下了心照不宣的臆想种子,晚上人狼和平共处计划正式施行。
第3天,一夜平安,人狼关系和谐了不少,可是投票环节却爆出了梁生内奸的身份。不知道这是不是托马斯计划中的一环,但很有可能是突发的变数。总之,由于梁生的原因,安德烈、许蔓叶,他们三人都被淘汰,玩家人数遭到锐减。原本人狼联盟的优势,瞬间蒙上一层阴影。
第4天,计划仍然有条不紊地继续当中。给托马斯“平反”的替罪羊,扣在了雄介大叔的头上。可是在我看来,这替罪羊找的似乎并不成功,我以为以温尔的能力,无论是威逼利诱,总应该让替罪羊死心塌地承认自己的狼人身份。只不过,雄介大叔似乎与那三个日本高中生有些关系,而作为守卫的黑崎纱希,因此崩溃了,人狼联盟面临致命危机。
但是经过一系列复杂纠葛,以高木凉子的淘汰为结局,人狼和谐总算保了下来。
第5天,一直蛰伏至此的林书庆,眼看被票除的可能就要落到自己头上,终于忍耐不住,策反了大部分人,都站到了温尔的对立面。最终形成了林书庆-温尔两方针锋相对的局面。
生死之间的较量,就在今天下午。
“托马斯做到这个地步,真的有必要吗?”我好不容易理清了所有思绪。想着,想着,不禁懵懵懂懂地问了一句。
“想什么呢?”温尔瞥了我一眼,“中国不是有句话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人家付出了多少,所求为何和我们都没关系,只要知道这些事对我们有利就好。”
“我只是有点想不通,”我意识到我的言辞没有戳到点上,“我是说,他走到这一步,他的那些计划就能行得通了?”
没错,这才是我最纠结的地方。托马斯的献身,不是我伤春悲秋就能挽回得了什么的,问题是,他计划实现的大前提,居然是以他的死为第一步。
都说树倒猢狲散,他就不怕身死人心散吗?就单单说梁生这人,一个幕后黑手派来的内奸,他就将托马斯的计划搞得一团糟了。难道托马斯就没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吗?
温尔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就因为他是对的,仅此而已。”
“他是对的?”
“没错,这才是他有恃无恐的最大筹码,”温尔将视线投向远方。
“谎言就像是蜘蛛结网,有了第一根蛛丝,就会有第二根,第三根,乃至无数根蛛丝的搭建。人们总是在谎言中陷得很深,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谎言,直到最后才会发现,他们搭建的不过是通向自己坟墓的巢穴。”
我琢磨着温尔话中的意思,问道:“是说托马斯老人的计划没有弄虚作假的成分吗?”
莫道诗迅速地接话道:“不可能,在托马斯计划中,用吊坠寻找替罪羊的部分很明显就是在欺骗。”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温尔制止了我们胡乱的猜测:“我指的是老爷子的目的——他并不是想要特地害死谁,还是那句话,他所期望的人狼和谐,确实是现实版狼人杀里最好的出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论是我,还是林书庆,又或者是作为守卫的黑崎纱希,还有与守卫勾结的狼人们,我们都知道这么做对双方都有利。而且好人和狼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要是窝里斗只会遂了裁判的心愿,所以达成和平协议完全是再正确不过的事。”
我终于有些理解了,恍然道:“这就是所谓的阳谋吧?明明打的是一手明牌,其中深浅高低连我这样的小白都能一点点参透,但就是这种光明正大的做法,带起来的节奏反而让所有人都无从下手。”
“嗯,命羽的理解能力有所提升嘛。”温尔笑道。
“可是,为什么不能直说呢?托马斯死了就能让人狼和平共处吗?”
莫道诗的表情,就像是要求证某件事一样。
温尔摆摆手,说道:“直说是不可能的,道诗你还是放弃这样天真的想法吧。就像你玩石头剪刀布,在出招前你说了一句我要出剪刀,那对方肯定就会顾虑你到底是真要出剪刀,还是打算骗他出石头,然后用布阴他。总之就是这个道理,人心不古是常态,有时候浮于表面的泛泛之言,还不如心照不宣来的牢固。”
“托马斯深知如此,要是联盟真那么容易达成,那它要崩溃也不过是一夜之间。好人怕狼人不守信用,晚上刀人;狼人又怕好人为了缩短游戏时间,提高自己的活命几率,投票只投五个人狼人投出去。没有谁能真正相信谁。”
“只是硬要说的话,人们唯一能相信的,就是死人了。只有由死人领导结成的联盟,才不会有多余的心机,托马斯用自己的命作为投名状,威慑了蠢蠢欲动的人心,虽然没有根除,但只要没人敢轻举妄动,这种微妙的平衡杆就会一直持续下去。而他想要的,也只是他妻子的平安,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他所求仅此,没有贪欲,他走得也就能如此干脆。”
温尔轻轻搓着额前的碎发,眼神闪烁着:
“老爷子赢了。赢得很干脆,代价不过是自己的生命,很划算。”
我听着这番话,不禁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群人的想法怎么都这么奇葩啊?
我倒不是认同什么生命大于一切的理论,只是觉得,既然都搏命了,怎么只能赢这么点呢?好歹也要用命把裁判他们给拖下水吧?
不过也对,就是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才会处处不如他们吧。
“好吧,托马斯老人确实……唉,那温尔你该怎么办?林书庆似乎把所有黑锅都甩在你头上了。”
托马斯·安德森是成王败寇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现在只有温尔能活下来才是最急切的事。
“现在还有10个人,”我一一细数,“除去白痴身份无法投票的安德森夫人,早苗爱、黑崎纱希、王延、雷恩都会投票给你,再加上林书庆的一票,已经是五票超过半数了!林书庆实在太可恶了!”
温尔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林书庆想要抹黑我,最多也只是在我作为托马斯帮凶上做文章。也就是说,其他人有多恨托马斯的诈骗,他们就能有多恨我。可事实上站在林书庆那边的,除了王延之外,无一不是早就了解到事情核心的人,他们不会因为这点事就站到我的对立面去。”
我明白了温尔的意思:“早苗爱早就对你颇有微词,黑崎纱希因为他父亲的死,心里也肯定对你有怨恨,王延原本就是林书庆的附庸,雷恩又会被林书庆说服。也就是说,这些早就注定好的事?”
“没错,”温尔用手指不住地轻敲桌面,“林书庆早就算好了这些。抹黑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手段罢了,他事到如今才把托马斯的事挑明,不过是想那些人看清楚,好明明白白地与我划清界限。”
“这……”
我不禁满面愁容。
转头一看,就连莫道诗也蹙眉皱鼻,精致的五官快要缩成一团了。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一直以来都是温尔在默默地帮助我,现在他遇到危险了,我不可能见死不救啊。
“啪——”
温尔的一记响指,把我从焦虑中惊醒。
“啊,算了算了,也不用想这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书庆不过是林书庆,总会有办法解决他的。”温尔一副轻松的语气。
“可是……”
“停,”温尔制止了我说下去,“除了林书庆,你还有没有想到过另外一个问题?”
“嗯???”
我顿时懵得面无表情,心想大哥现在是你生死攸关的关头,你现在又有心思考虑别的有的没的?
温尔给出了答案:“你有想过裁判他们吗?我们把狼人杀搞得乌烟瘴气,就连林书庆那个原本好好玩狼人杀的人,也一直都在私底下计划这些暴力破局的东西。而幕后黑手一直都在监控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清楚,包括托马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计划。”
“也就是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按他们的游戏流程走,而幕后黑手也从一开始就看着我们偏离轨道瞎胡闹,从未制止——”
“他们,究竟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