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崎纱希和早苗爱两人看温尔眼神已经不对了。
不仅如此,雷恩大叔也阴沉着脸色对温尔质问道:
“所以你答应梁生了吗?”
温尔刚张了张嘴,雷恩又连忙制止了他。
“别急着说话,我会观察你的微表情,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屋内的光线不强,但能看得出,雷恩的眼神如鹰一样锋利。
“没什么好想的,我没答应他。”
温尔的回答非常干脆。
但毕竟对方是温尔,仅凭一面之词,雷恩能够判断出其中真假吗?
我忍不住侧着身子,压着声音对温尔问道:“温尔,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为什么突然暴露自己的……污点呢?”
“你觉得呢?”
“我觉得?”
温尔突然转过头对上我的视线,认真道:“你觉得我一直没告诉你这件事,你对我心有微词吗?”
“我……”我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温尔要纠结这方面的事。
但回答,不论如何只有一个。
我笃定道:“没有,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我不想给你添乱。”
“那你相信我没有答应梁生吗?”
“相信,绝对相信。”
“我也相信你的回答。”
温尔歪着头莞尔一笑。当他重新转头面对回雷恩的质问时,我感觉他的气场比之刚才有些不一样了。
更加自信,更加强大,更加像一贯的温尔。
他跳下床,笔直地站立在众人面前:“多说无益,其实幕后黑手找我谈什么并不重要。”
“因为——那和你们无关!”
“你……”早苗爱想反驳,但被温尔嚣张跋扈的气焰压制住了的样子。
“你们以为裁判他们有拉拢我的想法,我就有可能倒戈于他们?事实上你们想一想,如果我答应了裁判,加入了他们,那我还有必要继续在生存游戏这个泥潭里鬼混吗?我早就可以摆脱这一切,用得着再苦苦计划怎么让雄介作替罪羊?怎么让林书庆败与我手中?怎么让安德森夫人成为下一个出局的人?我费那么多心思干什么!”
温尔止不住地摇头,仿佛我们全都误会了他的用心:“你们只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还陪你们在这狼人杀,我就不可能被幕后黑手收编。”
“可你不觉得很巧吗?”
雷恩并没有畏惧于温尔的气势,他的目光依旧充满着审视:“梁生找你私谈的那一天,正好就是梁生死的那天。他找你谈完之后,投票环节他就被裁判杀掉了——我知道梁生是因为安德烈的猎人技能才死的,但别忘了他临死前和裁判那些不明意义的对话。我们无法否认这么一种可能,你加入了幕后黑手,顶替了梁生的位置,所以他死了,你留了下来。”
“他们有这么做的必要吗?”温尔挑了挑眉毛,“我是说,难道他们人手多的没地方用,有新人就直接把旧人埋尸了?”
“说不定是梁生太废,想换个强力点的内奸呢?”
“前半句我不否认,但是后半句有待商榷。”
“不仅仅是后半句……”
雷恩望着温尔半晌。
气氛迎向了冰点,对峙中的两人沉默着,我们周围围观的人也只能跟着沉默,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放慢了。
终究只有一声沉重的叹息,雷恩靠上椅背仰头叹道:“唉,以上的全部都有待商榷。从要淘汰安德森夫人那部分开始,全都重新商量吧。”
“为什么?”
温尔似乎不打算退缩。
雷恩抹了抹脸,平和地说道:“你说你想淘汰安德森夫人。”
温尔点头道:“我是这个意思。”
“但她是个老人。”
“老人怎么了?四肢不勤,行动不便,身虚体乏的老人怎么了?”温尔瞪着雷恩。
雷恩叹道:“在我们这儿,老人是被保护的对象。”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雷恩挥了挥手,打断温尔说话,“你在用你眼界中的世界观,来判断人的道德标准,但是你和我们不一样。”
“我不是人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雷恩又叹了口气,“但你真的和我们不一样,你不是普通人。我不敢妄言你以前的生活,但是,现场的大多数人的世界是和你不一样的。在我们的那个世界里,老人和妇幼,是要被谦让和保护的,这就是那个世界的道德标准,没有对错,它仅仅是存在在那,我们就应该遵守。”
温尔的眼中隐隐浮现着血丝:“所以你们的世界现在在哪?你们还活在过去?”
“你说的没错,它已经消失了。”
“那你还执迷不悟?”
“但我必须阻止你淘汰安德森夫人,她是个无依无靠的老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得这么做?”
“因为,这能使我活得像个人。”
在雷恩铿锵有力地说这句话时,他挺直身体地坐起来,身上的军绿色大衣也已经打理整齐。
这一刻他的自信,与温尔不遑多让。
“哼,笑话,”温尔轻蔑地失笑道,“你这样的家伙也学别人搞什么人性,颓废在小镇的这么多天都没见你有现在这么威风啊。”
“这不是人性,”雷恩用力地摇了摇头,“人性是你这样的。你做对了一切——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去与想要你命的人斗争、处决对活下去没有帮助的人,这才叫人性。我所遵守的是社会给我的道德,而道德是人定的。它在我看来迂腐不堪,它或许错的离谱,但也只有这么做,才能让我觉得我活的像个人!”
“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老弱妇幼先走,军人殿后,这是我在军队里执行任务时学到的最重要一课!”
雷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几句话。
但他的腰板始终挺得很直。
一直以来像大狗熊一样弯腰驼背的他,腰再也没有弯过。
看得出来,这是他所引以为豪的东西。
无关对错。
“呼……”
温尔把头瞥向了别处。我就坐在他身边,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正在慢慢松懈下来。
无言的气氛就这样持续了许久。
“你赢了。”
温尔低头说道。
房间内弥漫着的硝烟气味,也在逐渐淡去。
“谢谢。”
雷恩笑道。
“我本来安排了些东西,以为今天能用上。”
温尔的语气稍微有些有气无力,他不停地搓着自己的鼻子,双手差不多把半张脸都遮住了。
声音也因为双手把嘴巴罩住,显得低沉。
狭小的房间里,再一次迎来低迷的气氛。但是在我看来这是好的,因为大家似乎都冷静了下来,而不是继续讨论谁生谁死的问题。
“我做了许多假设,最终认为从梁生淘汰安德烈那部分倒推最有说服力——这也就是今天你们刚才听到的那些,本来如果雷恩你不跳出来说这些大话,思路本应该接下去是……”
温尔打算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为什么雷恩两次坑了梁生,梁生却反过来要淘汰安德烈?原因在于老爷子死的那天晚上,梁生去裁判私会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裁判往右边的那片树林里钻,而且那片树林又不通向居民房,正常人都不会往那个方向走。那么与裁判走一个方向的梁生,必定是去做不为人知的事。”
“我发现雷恩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们,直到离开。后面的事情想也知道,雷恩想和安德烈一起去打探情况,但是问题来了,安德烈当时发现安德森夫人情况不对,打算留在现场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于是雷恩认为天色已晚,没有专业人士的帮助很难行动,所以就先走了。可是安德烈留了个心眼,在把安德森夫人安置好后,他孤身一人去打探梁生和裁判的情况,这无疑都被幕后黑手知道了。”
“我不知道安德烈打探到了什么,但说不定某些消息对梁生不利,所以梁生才要对安德烈下手。”
雷恩皱着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推理。”
温尔抬起眼瞥了一下,又无奈地指了指早苗爱:“还有她的那位傻乎乎的朋友,安德烈在背安德森夫人回住所时,就和她们一群女生在一起。不仅如此,还有唐泽玲,你和安德烈商量的细节是她告诉我的,我们是狼人,所以晚上会互相分享一些讯息。”
“嗯。”雷恩发出了些不明意义的鼻音。
“但这又和安德森夫人有什么关系?仅仅因为安德森夫人耽误了安德烈,使得安德烈无法和雷恩一起行动?那要是雷恩也陷进去的话,现在被幕后黑手关进笼子里的不就是雷恩大叔了?”早苗爱对此感到疑惑。
“我不是在指这个,”温尔摇摇头,“因为安德森夫人的鲁莽行事,过早把人狼和平的联盟建立起来了。我们那时候明明还有很多商量的余地!我们可以在确定梁生的身份后,设计让大家先把他票除,但一切都是得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从他第一天伪装混入我们之中,他的表现就一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状态,只要我们不打草惊蛇,他绝对不会像那个时候一样,拉拢一堆内心摇摆的人,然后把安德烈投出去,再引发那一堆糟糕透顶的连锁反应!”
“所以你们懂了吗?老爷子把人狼联盟的任务交给了我,那这些节奏本来都是我应该掌握的东西,可安德森夫人自作主张打破了一切,害的我得帮她收拾所有的烂摊子,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投她?”
早苗爱紧咬着嘴唇,似要反驳,但黑崎纱希先开口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肯定你做的就比安德森夫人好啊?”
温尔只是撇了撇嘴:“这点我无法证明给你看,我只能说我有这个能力。想想看,我们真正的敌人只有梁生一个,完全可以避免很多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看来大家都无法否认温尔的话。
他有这个能力,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他的话语权最大的原因,一切都是他争取来的。
至于安德森夫人究竟应不应该被追究事后责任,我想我还是持有保留意见,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理清的。
即使温尔说的确实鼓动人心。
“话说白痴不能被投出去的吧?”早苗爱突然插了句嘴。
温尔愣了愣,回头看了我和莫道诗一眼,说道:“规则上不是说,白痴被投票出局就会显示身份以及失去投票权而活下来吗?又没有写显示身份后会怎么样,这不就默认她和其他人一样都能被再投一次出去吗?”
我连忙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在你还没从安德森夫人房里出来的时候,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说不定是能的。”
“所以到底能还是不能?”黑崎纱希看起来也被搞糊涂了。
莫道诗扫了我们一眼:“为什么不问问裁判?”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呼喊起裁判的名字。那个戴着倒笑脸面具的男人马上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已经知道了。”
裁判没有脚步声地走进来,着实吓了我们一跳。
他朝我们行了个绅士礼,随后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家伙怎么了,死机了?”我小声嘀咕。
“我们刚刚在讨论这个问题。”
裁判突然动了起来,又吓了我一跳:“因为它确实属于漏洞,和高木凉子那次一样的漏洞。”
听到这样的回复,早苗爱也不禁吐槽道:“你们这的规则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因为狼人杀本就是人们制作的游戏,是人做的,那就会有缺陷。”
裁判公式化地陈述:“讨论结果已经出来了,因为规则里面没有详细说明,所以默认白痴第二次投票出局是生效的。”
温尔吹了个欢快的口哨:“看来你们下一届生存游戏规则会更加完善了。”
“希望如此,”裁判不置可否,“我是说,如果有第二届的话。”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我先行告退。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