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木屋的床上，红璃接过慕迟丢过来的一条被子，整只狐狸还有些懵。
明明只是哭了一下来着，怎么哭完了眼前就凭空多了一幢小木屋了？
刚才我是不是错过了些什么？
“我暂时还不会走，这段时间我们就住在这里吧。”
慕迟刚刚做完一把小椅子，搬进来坐到床边调节椅子的四只脚的长短。
“好。”
红璃轻轻点了点头，像是乖乖的小兔子一般。
哭了一阵，红璃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但是想到慕迟很快就要离开了，心中还是有些痛。
“出来吧，别发愣了。”
调节好椅子的四只脚，慕迟满意的点点头，将椅子先放在床边当作床头柜，抬起手在红璃有些失神的双眼之前晃了晃。
“哦，好的。”
红璃轻轻点头，跟着慕迟走出了小木屋，木屋前边是一片比较宽敞的空地，也是慕迟刚才建造小木屋的时候顺手整理平整的。
慕迟带着红璃走到空地当中，他突然回过头，一股令人窒息的剑意骤然从他身上涌出！
“唔！”
红璃整个人突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慕迟的剑意尽数倾泻在她的身上，如图无数锋利的剑刃不断刺穿她的身体与灵魂。
少女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僵硬的看着慕迟慢慢转过身来，随手从旁边找了根合适的树枝，削了几下做成了一把木剑的形状。
“收！”
慕迟的动作其实很快，从释放剑意到做完木剑只用了短短几秒，但是在红璃的眼中，在短暂的几秒钟却像是好几个小时一般漫长。
当剑意如潮水一般来，又如潮水一般退去的瞬间，红璃小脸一白，双腿一软，几乎是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了。
红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汗早已浸透了背后。
“还不错，至少没湿透。”
慕迟轻笑着看了眼红璃，平淡的称赞了一句。
“你都不给我说一声的吗？”
红璃有些生气的看向慕迟，双腿微微夹紧，刚才，刚才她差点就没忍住了……
“战斗的时候对手可不会给你说。”
慕迟毫不在意红璃不满的目光，找了一条布条，缠在木剑的剑柄上，握紧，然后抬起剑指向红璃，剑意再次涌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还记得你这次出来的目标吗？”
红璃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表情如此认真的慕迟，她下意识的挺直了身子，手同样落在了自己腰间的剑上，拼命抵挡着慕迟那可怕的剑意，但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一点点后退。
“突破化神期。”
她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
“知道就好，把你的剑举起来！”
慕迟依旧举着剑，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红璃只能感觉到，剑意的压迫感变得更加可怕了，像是要将她完全碾碎一般，她一次又一次的用力，但是可怕的剑意就像是有人牢牢抓住了她的手一般，她几乎握不住腰间的灵剑了。
“你应该不想输给影啸吧？但是影蛇一族家大业大，就算是同一境界，也总能拿出更好的法宝来，甚至还会用上一些提升实力的秘法，想要赢你，办法可不少。”
“如果你输了，你现在的天赋，赤狐一族肯定是保不住你的，到时候赤狐一族就会被各族压迫，万兽盟是没有什么限制能力的，那些家族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抓走，甚至将赤狐一族彻底毁灭。”
“如果想要活下来，赤狐一族只能将你送出去保平安，那你就会成为那些大家族修炼的炉鼎，我想想，一般流程大概是先把你的修为全部吸干，再用些邪术将你的精血也全部炼化了，然后逼你为他们生孩子，你的天赋这么好，孩子大概会有不少，等把你彻底玩坏了，再炼化成只知道双修的奴隶，你的皮相不错，卖给青楼说不准也能卖个好价钱。”
“之前灵猫一族的那个小公主，据说后来可是卖了三百灵石，现在还在花仙苑当花魁，只要多付些灵石，她什么都可以做，每天都要服侍十多个客人！”
“啧啧啧，这样的未来怎么样？”
慕迟的声音很平淡的讲述着，有点碎碎念的感觉，但是每说一句，就像是一把尖刀扎在红璃的心底一般，让红璃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一阵。
“如果不想要这样的未来的话，就把你的剑举起来！”
慕迟冷眼看着颤抖的少女，声音平淡之中带着强烈的威严。
他的眼中有些恍惚，眼前的红璃，与当年在他师尊的剑意之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瘦小身影渐渐有了些重合。
“我，不，要。”
红璃紧紧咬着牙，嘴角渐渐渗出了一点点红色，少女的手终于是牢牢握在了剑柄之上。
“说有什么用，把剑举起来。”
慕迟冷漠的看着红璃，没有真正经历过修仙界的残酷，少女终究是不会长大的。
红璃的动作很慢，就像是将播放速度调到最慢的视频一般，不仔细看都几乎看不出来她的剑的位置变化，红璃的手在不断颤抖，手中的剑就像是有着千斤一般重，每挪动一分一寸，手臂都会感到一阵剧烈的酸痛感。
慕迟只是平静的看，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确切来说，离天阁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和红璃不一样的是，没有人会告诉他们这些道理，他们只是在面对脚下的深渊，以及深渊当中那种似乎永远无法抵挡的伟力。
不成功，便成仁！
剑身终归还是在一点点从剑鞘当中抽出，很慢，但是慕迟也不急，他安静的等待着红璃的动作。
拔剑出鞘，这个对于每一个剑修来说都是最简单不过的动作，红璃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红璃紧握着手里的剑，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也在微微晃着，像是轻轻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一般，但是她的目光无比坚定，就这么盯着慕迟，眼中似有火焰在跳跃。
终于将剑从剑鞘当中抽了出来，红璃紧紧握住手里的剑，仿佛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般。
在如此恐怖的剑意当中，只有手里的这一把剑可以带给她一点点的安全感了。
她看着慕迟，好看的小脸上带着属于少女的执拗，全身上下都是碎裂般的疼痛，可怕的剑意就像是要将她的全身各处碾碎一般。
她就这么握着剑，紧紧盯着眼前的青年，等待着青年的下一句话。
但是慕迟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在这里，举着剑指向对面，静静的看着同样握着剑的红璃，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像一般。
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山谷的风挺大，吹得慕迟的衣摆猎猎作响，也吹起了红璃的些许发丝。
慕迟依旧没有动作，红璃也没有任何动作，她只是死死握紧手里的剑，拼尽全力的站在这里。
慕迟看着红璃，眼中闪过了些许的怀念，在红璃的身上，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模样。
他缓缓开口，像是多年前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看着同样死死握着剑的自己，问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你为何挥剑？”
“为了破天劫！”
与红璃的愣神不同，少年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回答。
“错！”
劲风落在慕迟的剑上，普通的玄铁剑在可怕的劲风之下甚至没能支撑住一瞬，便被轻而易举的碎成了无数锋利的铁片。
“噗！”
对于剑修而言，剑，无异于自己的半条命。
慕迟吐出一口血，站立不稳的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你……”
菲妍大概本是想教导慕迟几句，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是停住了，转而用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了慕迟。
慕迟手里的剑确实已经断了，但是他身上的剑意，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慕迟握着只剩下最后一小节的剑柄，表情平淡，毫不在意。
“我的剑已经断过了。”
“师尊，这把剑是找鹿鸣师姐借的，我还得还的。”
慕迟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想了想还是将剑放回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苍穹当中。
还个剑柄，大概也算是还了吧……
“断了你这剑道吧，你应该为自己而挥剑的。”
菲妍沉默了看了慕迟许久，最终只余一声叹息。
“破了天劫，才有资格为自己挥剑。”
慕迟抬起头，虽然嘴角还是吐出了一小口鲜血，整张脸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如纸，但是他的表情很坚定，也带着与红璃一般的执拗，甚至应该说是固执。
“逆徒！”
菲妍没有再说下去了，她的身上猛然爆发出了可怕的气息，强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了慕迟的身上，哪怕此时的慕迟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大乘期，依旧被这股可怕的力量轻而易举的掀飞了，重重撞在墙上，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总有一天，你会为了你的剑道后悔的！”
菲妍冷眼看着狼狈不堪的慕迟，背过身去，恶狠狠的说了一句，转身走进了阁里，重重关上了门，阁楼当中很快传来了一阵打砸物品的凌乱声音。
好一会儿后，才从里边传来一句话。
“等你伤好了，去阁底试试看能不能拔出轩辕，那把剑可以斩断天劫。”
……
思绪回笼，慕迟看着眼前的少女，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你为何挥剑？”
“为了战胜影啸！”
红璃终于缓缓说道。
“错！”
劲风吹过！红璃手里的剑应声断开！
慕迟的表情很冷漠，与四年前师尊的模样一般无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