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有些无语。
这种身怀半仙兵之人,兴许那些穷怕了的散修会喊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会冲上去杀人夺宝,可但凡是脑子正常的都会在出手前掂量掂量。
真当他初升是剑仙了?
没一会,马游领着高挑女子到初升桌旁坐下,无奈道:“东家,这位客人要买咱们的酒,只不过要十年份以上的。”
说完便给众人倒上茶水,退去一旁。
初升笑了笑:“客人是外地人吧,你有所不知,这竹青酒是我酿的,算上最早那批,都还没凑够十年呢,若是别家说有,都是忽悠人。”
高挑女子打量一下初升头顶的狐耳,在看到黑皮浮萍后,却是愣了半响,片刻后,眉头不展拿出一枚雪花钱,说道:“钱不是问题。”
初升一摊手:“是真没有。”
得到回答,高挑女子眉宇间有些失落,起身告退:“叨扰店家了,只是我太喜欢这竹青酒,想买十年份的竹青酒,是因为竹青酒虽烈有余但还是差了点意思。
这酒啊,刚酿的是一种酒,十年后的却是另一种口感,百年后又是另一种口感。”
初升沉吟片刻,最终叫住了高挑女子。
“十年太长,不知五年的可入得了眼?”
高挑女子立马回头:“亦可。”
待高挑女子重新入座后,初升看着高挑女子腰间长剑说道:“你是剑修吧。”
女子点了点头:“在下似见,剑术一般。”
似见,奇怪的名字。
“我是初升,这位是浮萍。”初升指着柜台的俩人说道:“马流,锦里。”
片刻,初升直截了当说道:“我家中确实藏着一批酒,算算也有五年了,老实说这酒是打算留给家人的。
但我最近很缺钱,一口价,一枚小暑钱,你可愿买?”
说着说着,初升底气有些不足。
他这青竹酒啊,说破天了不过是凡酒,比不上那些能滋养体魄的灵酒,要价一座离岛,唯冤种不可。
“可。”
听见初升狮子大开口,似见却是面无表情,也不砍价,直接拿出一枚小暑钱来。
简简单单就敲定了这笔卖买。
初升暗自砸舌,是个富婆啊…
心中有些后悔为何不直言一枚谷雨钱,只是如今价格敲定,若要反悔未免有把富婆当傻子宰的嫌疑。
钱刚入手,初升就把它扔给浮萍。
虽然小暑钱的灵气量能助初升快速跻身第二境,可就目前来说,炼气士一境跟二境的杀力,还不如一位一境武夫,实属是没那必要。
初升起身告退:“竟然如此,贵客在此地稍等片刻,我回去把酒取来,如何?”
在柜台处将一切收入眼底的马流微微皱眉,走出柜台,连忙道:“东家,我陪你去。”
似见想了想:“反正也无事,一同去吧。”
初升思索片刻:“那就一齐去吧。”随后吩咐马流把店关了。
一行五人,共乘一舟,两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坐在船头,锦里依旧怯生生的,可浮大帝像自来熟一般,拉着锦里说话。
似见居中,背着手而站,似在看着浮萍。
初升看着马流在撑船,小舟虽有些挤,倒也坐得下。
“东家,可是出什么事了?”马流小声询问。
初升也不觉得意外,毕竟马流为人机灵,不然初升也不会在难民堆里把他捞出来看店。
“没事。”
初升没说,虽说不知道锦里堂堂一个化了形的精怪跟着马流是为何,但此行为的就是不牵连到俩人。
于是初升便说道:“老马啊,你跟着我做事多少年了?”
“不曾细算过,但说起来也有五六年了吧。”
初升感叹,初见马流时,他还是一个吃不起饭的难民,如今已高自己一个头,若是走在他前面,别人指不定还以为他是东家,自己倒像个跟班。
这该死的身高差!
“给我当了五六年的掌柜,再过两年你也到及冠之年了,可曾想过以后要做些什么?”
初升抬头看了一眼马流,他眼神有些不安地说道:“未曾想过,一直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初升冷哼道:“再给我做五年,就你那点微薄工钱能在书简湖买房吗?能买上马车吗?碰到心仪女子,凑得出三书六礼吗?
老马,男人啊要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这些年了,采购售卖这套流程一直由你负责,有没有我已经不重要了,你已经能够独挡一面。
等下,你就回去把店关了,目前帐本上的钱与店里的酒水我一并送你了,就当是提前祝你开门大吉。
往后你自己去闯,无论做那门子生意我都支持你。”
话落,马流不响,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东家,你是不是遇到大麻烦了…”
“没有。”
马流掐了一个法印,周身有水流游走,形成了一个水盾,他说道:“当年是你在难民堆里给了我跟锦里一口饭吃,此为大恩。
这些年知晓东家无法炼气一事才瞒着你,如今我已是三境练气士,或许我能力不足以替东家解决问题,但自保尚可,我是不会走的。”
初升对此不屑一顾:“当年吃过我饭的,人有很多,也多得这些年来他们辛苦酿酒给我成本价进货。
区区柳筋境,在这书简湖,你甚至连锦里都护不住。”
书简湖郊外有一条难民组成的村,都是与马流一般来逃难的人。当年初升见他们可怜,而门派扎堆的书简湖粮价如常,便教了他们蒸馏酒之法,但之后就任由他们发展了。
一是初升没啥管理生意的兴趣,二是在书简湖这,也守不住能赚钱的法子。
蒸馏酒刚卖没几天,赚了一笔后。首先闻到味来的是那些散修,很快就出现了灵酒版的蒸馏酒。
也幸好那些散修看不上凡人的酒水市场,而初升凭借与难民村的香火情,站住了跟脚一直到今日。
马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初升挥手打断。
“我决定的事,不要问。就算知道了,也不要说,你我相识一场,我未曾害你。”
不久,一行人便踏上离岛。
似见环顾四周,落得个风景不错的评语。
初升没多言,招呼她们先坐。
随后带路,马流随行,打开竹屋旁的一处地窖门,初升点上油灯,酒窖不大。
不到片刻。一坛坛用红纸封死的酒便被马流尽数搬出。
搬到最后一坛,马流欲言又止,思索片刻,最终还是问道:“这批酒不是留给二东家的嘛,不留一坛?”
“这么多年,音信皆无,不知是不是死在路边了。”
马流自觉失言,接过最后一坛酒,沉默而出。
二东家,即是东家的妹妹,想当年东家生意刚有起色,不知为何东家与二东家大吵一架,从此再无消息。
酒窖中,初升打开一层暗格,里面有三枚小暑钱,十多枚雪花钱,首饰若干,眼里闪过怀念。
当年,与马流将这一批酒搬进地窖后,便兴冲冲叫妹妹来看,这一批酒是为她出嫁之日而准备的,而暗格里的便是他这个哥哥替妹妹准备的嫁妆。
只可惜妹妹不领情,不知为何大发脾气说着“嫁什么嫁,这辈子我都不嫁。”“喜欢的人,我不是喜欢你嘛,为何你不娶我?”“世俗眼光与我何干!”这类的气话,之后就离家寻仙,再无踪迹。
初升攥紧神仙钱默念道:“初落,抱歉了。”
这笔神仙钱加上卖酒的得来的小暑钱,算算快凑出半个金丹境了,目前只有王家老祖不下场,自保尚可。
初升收拾心情,随后走出地窖。
似见在竹屋旁拿出桌椅,与浮萍相立而坐,缓缓对饮。
旁边一坛坛的酒皆开封,随意地落在地上,而马流则默默地将酒坛摆好。
见初升有些疑惑,锦里连忙走近说道:“东家,先前你没见到啊,那贵客将这一坛坛的酒都装进了一尊葫芦里头,似是还没装满!而且,还坐葫芦里倒出一套桌椅,好神奇诶!”
“仙家手段罢了,小锦里,以后离这些人远一些。”初升摸着锦里的头,严肃道。
后者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却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初剑仙,你酿的酒还挺好喝的嘛!”一边与似见对坐的浮萍见了初升,立即挥手招呼他过来。
看着坐姿得体的似见,眼里含笑静静地望着浮萍,初升有些疑惑。
马流上前,温声问道:“东家,要不要我去进一批酒填满地窖?”
初升拍了拍马流肩膀:“到时候我自己来吧,你先回。”
话落,马流神色低沉了几分,拉着锦里的手就先行告退。
初升看着马流俩人乘上了渡人过河的船,他先拿出一点碎银递给船夫,随即与马流说道。
“在书简湖里遇到摆不平的事记得来找我。”
“东家…”马流有些哽咽。
“东家,今天你这是怎么了?”锦里问道。
可初升不响,望着俩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