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从修行伊始，就是不变的讨论话题。
自从莫约三千年前的“百家争鸣”之后，产生了许许多多的学说，大浪淘沙之下，学说产生了融合。
从最开始对于《道经》动辄大部头书的神识魔化学说的阐释，到经过实践与总结，最后渐渐单单总结成了两个字——“恐惧”。
即“怕什么，来什么”。
黎鸢其实只要简简单单地道个“是”，就好，可是在心魔的阻碍之下却迟迟说不出口。
女孩的神色逐渐僵硬，面容也仍旧绯红无比。
真是麻烦呐……已经完完全全成了心魔的形状了呢。
“下不了决心？”语化挑起眉头，笑眯眯地凑近了一些，“是吗？”
“嗯……”
“那我弹一段琴？你听完琴声再作回答？”
黎鸢的脸颊红红的，整个人缩瑟在了椅子里头，整个人小了一半，明明……明明就是来请求帮忙克除心魔的……自己却说不出口，真是太窝囊了。
语化笑着招了招手，远处的琴便轻轻飞了过来，她一手接过琴，另一只手则拍了拍香炉。
“好啦，开始吧！”
——铮！
一股森然寒气直逼面门，与此同时，少女猛然之间抬头，她的世界之中陷入了死寂。那开头的遗传琶音好似绵绵密密的森然剑气要刺得直教人体无完肤，与此同时一股铁锈味道直直冲上天灵，仿佛此刻间身处于战阵之中。
剑影交错穿插却井然有序，如同风吹过森林，起伏有序；江河卷起浪花，浪浪不绝。
琴音一转，忽然间磅礴起来。
一颗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跳脱而出，仿佛是无数的刀无数的剑，心潮澎湃地撞击在一处。
“砰！砰！砰！砰！”
不仅仅是琴音，语化的一掌落在了琴的音响之上，经过了灵力强化的声音，竟如同战鼓一般擂响，为先前锋锐逼人剑气增加了一抹无比雄壮的底色，是钢铁与火的混响，是九天之上的雷霆。
黎鸢茫然地抬起头来，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如同沸腾一般地跳动起来，浑身的浊气呼之欲出，仿佛下一刻便要凝聚成剑意。
——浑身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感觉到战栗的喜悦。
“哈哈！身上有气力了？”语化大笑道，“有没有信心斩除心魔？”
黎鸢猛地站了起来，甚至带翻了椅子，柔美的脸颊满是汗水，一双美目更是精光爆出，好似要生生瞪穿心魔一般。双拳紧紧握起，洁白的手臂上勾勒出了清冽的肌肉痕迹，不住地颤抖。
没有什么是战胜不了的，无论是世俗的阻碍还是心魔的困扰，都将一剑斩之！
“斩——！！”
双拳猛地砸下，掀起了重重气浪，一张精致的桌子瞬间被砸碎。
“好，就是这般！”
琴声戛然而止，语化素手轻轻一翻，安然飘逸地往后飘飞开去，笑容满面。
少女整个人微微地颤抖仿佛正要与恶人以命相搏，胸膛更是不住地起伏，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勉强地平复了下来。
“哈哈，这可是战歌啊，无论多么自卑的孩子在我这里都会直接热血沸腾地好像要飞起来一般。现在，你有勇气和决心斩除心魔啦。”
“呼……呼……我……我……这难道是《铜雀鸣》？长歌门在那场大战之中弹奏的阵前曲？”
“聪明，不愧是雏凤榜第一。”
“您……您拿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的战歌给学生打气？”
黎鸢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教师。
“难道克除心魔不是不成功便成仁吗？”
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竟然敢直接就拿战歌给学生打气，另外……空气中那种漂浮着的淡淡的血腥味同样也不是幻觉，根本就是旁边的香炉在作祟！那恐怕也不是单纯的气味，恐怕是什么让人沸血的药物！
两者相交作用之下，真正做到了老师口中的“无论多么自卑的孩子都能飞起来”。
天哪，先生您也不怕被一两个脖子一梗的愣头青直接拔剑砍了？
“等等……铜雀鸣最为著名的是泣血而奏，这可是消耗气血的自伤性功法，是古代留存的糟粕功法，您不怕自己折损寿元吗？”
忽然间，黎鸢感觉到了事情或许和自己想象的有相当大的区别，斩除心魔可能根本不是盘腿一座，苦思冥想就能完成的事情。
平日里这个教师如春风和煦的样子似乎仅仅只是一面而已，另外还有一面是自己刚刚才接触到的冰山一角。
“难道是……您有别的方法？能规避那种寿元消耗？”
“不能。”
“不能？”
黎鸢呆住了。
语化笑了起来。
“但是也别想得那样悲壮……偷偷地告诉你，实际上铜雀鸣只是这个功法里头单独摘出来改编的一部分，长歌门那群小气鬼敝帚自珍，这个功法的全名叫做《玲珑绝响》，人间喜怒哀乐各种情绪皆能控制，是赤琴仙子的绝招呢……你琴弹得多烂都不要紧，哪怕只是扒拉两下都能起到效果，只不过琴弹得越妙，越贴合你所表达的心意，消耗就越少。”
“最开始我弹奏一次消耗掉的血气折合成对于寿元的损伤将近折了一个月呢，你猜怎么样？我现在弹奏一次只要一个对时！”
少女用了好几息时间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从最开始的寿元一个月来算，究竟要用多少次训练才能缩短到一天？
夜风涌入，灯火摇曳。
晴虹仙子怀抱着古琴，在不远处静静地漂浮着，那温暖的灯光温柔地笼罩在她的脸上，让她有着一种朦胧的美感。
只有那一抹动人的微笑依然留在晴虹仙子的脸上。
——“如果云不能让你放心，非要选晴虹仙子不可……也并无不可。云还是希望你多多考虑一下，她真的是拼了命地想要把每一个害了心魔的孩子都救回来。”
诸葛云先生当真是没有骗她。
也许，这抹微笑要驻留在自己的心间了。
“喂喂……你休要用看遗体的表情看我呀，我统共才用了不足五年光阴，连突破凤初境的七年寿元都没有用完啊啊。”
“哇哇哇……先生……真乃圣人也……”
“诶诶诶？别哭啊？”
“……”
“……”
一扇门之隔。
温泉仍然在咕嘟咕嘟冒着泉水，只是那小小的池子底部，有着一块莹莹发光的玉石。
空气中，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飘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