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靠近一些。”语化从后面伸出手环着黎鸢的肩膀，将她拉向自己，“你总是这般紧张拘束，就好像是被我硬拐来的一般。”
“没……没有。”黎鸢结结巴巴，“我从没有在这个时候下过山……我平时大概都在听先生们布道才是，要么就是在闺中看看书，稍作修炼。”
言及于此，黎鸢突然想了起来。
“先生，我仅仅要了半天的临时假，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在午时之前赶回来可好？诸葛先生答应了我他会将经卷释要整理之后给我留下的……樱笋年光方才过去，这正是讲经布道的好时机，先生们大致上都在这个时候会讲上许许多多的东西，我不能欠着。否则我的第一就不保啦……”
“第一”。
对于完美的无比执着。
“黎鸢，你是什么灵根？”
“木灵根，天灵根。及笄时有师姐领我到了天道书院，她赠与我一本《坤元经》，我自此开始修习。”
“啧，你们这群小屁孩，要不是我了解你们，叫别人听见还道你们内心骄傲偏要谦虚，虚伪。”语化温柔地摇摇头，无奈叹道，“两年之间完成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这放在百年前少不了一句‘不出世的天才’，现在反倒是修为焦虑上了。我去年还经手了一个不惑之年的小屁孩冲击晖阳境失败想要自刭的，血都流干了发现还没死透，爬起来跑到医家，满身是血，给医家那群姑娘们吓坏了……”
黎鸢噗嗤一声笑出来，随之也放松了些许，打开了话匣子。
“这并不一样……”黎鸢思忖片刻，认真反驳道，“原先修行界陋习众多，功法也有错漏残缺，修炼本就不容易。并且宗门林立，众生皆苦，禅宗的空门思想大行其道，与元始宗‘不疯魔不成活’遥遥对立，太虚剑派方寸派和千里派针锋相对；众妙门陈规陋习掣肘，党争严重，相互之间不得通习；长歌门只收女子，功法又偏偏柔和不争，讲究清规戒律，与合欢宗不对付；太易门向来避世不出……修行界当真是陷入了漫漫长夜。”
黎鸢眼神带有着叹息的神色，青涩的脸颊上竟然浮现着一丝丝毫不相称的沧桑之感：“陷害，嫁祸，仇杀。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头的天灵根，基本都要夭折……能杀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天才。”
“我这种不过是老天随手而为，将我的灵根点化作天灵根，又恰逢这太平盛世，我可以安心修炼。算是假的天才，或者说，我到别人称赞我为天才的程度……才算没有为我的天灵根抹黑罢。”
随之，黎鸢的眼神再次黯淡下来。
“要说真正的天才，长歌门的赤琴仙子，洗剑阁的剑仙子，还有最众妙门末代掌门人青玄神君才算得是真天才。我是拍马也不及她们。”
黎鸢长长地太息一气，道：“她们都是天灵根，都能各自撑起一方天地，我同样也是天灵根，即便无法达到那番高度……也不能连……连……”
她突然缄口不言，似是有难言之隐。
语化眯着眼睛看向远方，随口问道。
“……是家事吗？”
“是。”
黎鸢默默点头，沉默了半晌。
“愿意说说么？”
“……”片刻后，黎鸢抬起头，神情有些央求道：“先生，这是学生的私事了，我们谈些别的罢。”
语化神色未变。
心魔，其实每个人都有。
考据其最广泛的定义便是仇恨新，贪念，妄念，执念，怨念，痴念等等。
一次又一次，语化其实对这个结果早就不意外了，但是这不妨碍她仍然想要骂人。
——当碧玉年华的女孩因为心魔迫不得已来寻求帮助的时候，那便是这个家庭心魔最轻的人在向外界绝望地求救。
要么是望子成龙的殷切希望成了山，要么是宗族纷争的残酷竞争，这样的修行界，太过俗气了。
语化恍惚之间想起来自己的娘亲说过一番话：“让小孩子露出大人的表情的人，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了”
回想起来，真的是好久好久以前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通体碧绿的灵鸟将翅膀挥的呼啦呼啦作响，并且悬停在了她们身边，神气十足地张开了大嘴。
“——卖报！”
“有鸟焉，其状如鸮，青羽赤喙，人舌能言，名曰鹦。”黎鸢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去，然后发出了赞叹，“哇，真的第一次见耶。”
“三哼经你也会背？确实知道的不少啊……”语化顺势转移话题，平日里她的确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但是今天的她的确要看一看。
“哇——”
不出意外。
《‘破军’失窃系谣言》
“洗剑阁为宵小所窃此事已水落石出，掌门人向妙竹严正声明，紫微剑阵为护山大阵，其主剑为窃系谣言……”
“修行界论注破军已见盗走一说，于本次狱中之未知所以流言尚存。”
“其取采访称，破军今已移于剑仙子，流言于洗剑阁，恶伤于心也，妄也。”
“此外，其又言，洗剑阁方引网覆寻已，贼或潜窜，望五大宗鼎力相助……”
前几句话的意思是“放汝狗屁，破军好好地在家里头放着……”
最后一句的意思是“呜呜呜，洗剑阁没抓到那个可恶的江洋大盗，大家快帮帮我……”
语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极力抑制主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但是失败了。
“哈哈哈哈哈……！”
这一卷《地方言》乃是天道书院门下儒家纵横家联合出品，一群丹青生凑在一起生动诠释了书生的就业之广，和就业之高。
丹青生们各显神通，将洗剑阁年轻的掌门人小姐火怒万丈的表情寥寥几笔便描摹得惟妙惟肖，并且还唯恐天下不乱地贴心附带上了法术，让其连贯而成了动画。
值得一提的是，掌门人小姐出面稳定军心之时，这群丹青生在旁边硬画，被向妙竹小姐提着剑追着砍。
然后丹青生们兵分两路，一路吸引火力，另一路嘛……把掌门人小姐破防跳踉大㘎的样子描摹下来缀在了动画的后头。
……好了，现在整个修行界都知道洗剑阁的紫微剑阵的主剑被偷了。
还有，掌门人小姐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