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吗？”
语化轻柔的嗓音带着诱惑力。
“虽然并非无相，也并非这道剑气的主人，要赌一把吗？”
“……”
平知的双眸倒影着那抹金色，深深地动摇了起来。
心魔爆发，绝大多数原因是思绪进了牛角尖，对于世界认知的崩溃。平知对于女孩的占有欲，被背叛的愤怒和嫉妒使他濒临暴走，但是语化的言语已经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判断，他的愤怒与他残存的理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此后，女孩的两次受伤，激发了他心中占有欲的另一面——保护欲。这让他最初的目的“杀死女孩”越发摇摇欲坠。
等到现在，所有法术散去，丝毫不运功。他的心魔也就没有了动作，只是停滞在原先的水平，理智也恢复些许。
——如果不是绝望，又有谁会想死呢？
“……如果我去服刑又会如何？”
沉默片刻，他低下头，惶惑地问道。
——“如何”？
如何？
语化当然知道其中所指之意，她扬起笑容温暖道。
“别担心，你同她并非两个世界的人，总还是有相见的可能的。别把无面阁想象的那么恐怖，现在已经是太平盛世了，无面阁基本就是去清理一些小贼，以你腾云境的修为完全可以胜任，带你们执行任务的往往是各位长老，如果你发挥优异，那么成为其亲传弟子也并非少见的例子，得到妙竹的青睐，或许在剑仙子面前混个脸熟也并非不可能，因为剑仙子也是无面阁出身同病相怜嘛。届时说不定你们各自冷静以后，可以重新开始……”
语化的笑容逐渐消失，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我原本想如此哄你听话的。”
语化耸耸肩，移开视线，看向了远处云雾缭绕的天道书院山门。
“很可惜，我不能如此，这是对你未来的不负责。我作为先生自然不能糊弄任何一个孩子……一失足成千古恨，回首已是百年身并非虚言。明悟本心才是修仙者的唯一道路，倘若我现在虚构出一个虚假的希望去吊住你，让你大步流星地走向深渊你早晚有一天会再一次入魔。届时，像我这种半吊子在你手上撑不下一个回合。因你而死的人会更多更多，因为这些人死去而产生心魔的人恐怕也会不少。所以，我会将真相告诉你。”
“真相便是，修行界的太平盛世不过是被一群苦命人堆出来的……无论是五大圣地中的哪个都是拥有这样的死士部门的，这里面集中着最恐怖的罪犯，暴徒，或者是杀人魔，人形兵器，还有你们这种入魔者。你们的元神会被打上烙印，伴随你们一声，你们的命牌将会被收走——简言之，你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你们会被投放的最危险的地方，肃清最恐怖的敌人。没有人会可怜你们，直到你们的罪孽被血与火洗净，只有强者和怪物才能生存下来——”
她的声音变得稍稍有些沙哑，那是一种历经沧桑之后特有的成熟嗓音。
“你在那里面活过六十年的概率不超过三分之一，即便是活下来，你们二人也绝无可能，因为洗剑阁会对于你入魔的缘由详细无比地调查，然后锁定她，将她与你之间的情丝用心意剑直接斩断。你们的鱼肠尺素都会被不留情面地拆开，不能有一丝丝的隐瞒。所以她已经没有办法接受你的爱了，哪怕你成为不败传说，成为尖锋利刃……她会原谅你，会祝福你，会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但是你永远也无法得到她。”
“……这是现实。”
“只有看清现实以后，再度寻找本心，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强者。”
“现在，选择吧。”
“是溺死在来世幸福的幻梦之中？还是夺取那一丝虚无缥缈的生机？”
语化的声音将蛊惑与告诫的边界打破，轻飘飘又沉甸甸似雨。
“……”
平知低着头，看着自己在水中模糊不清的倒影。
语化的声音并不高，而不远处的黎鸢却尽力捕捉着风中飘来的话语。她也很紧张，等待着平知的选择。
不过，紧张之余，她的内心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疑问。
——那道金黄色的剑气是怎么回事？那似乎是心意剑？为什么对于“无面阁”如此了解？
要知道，这种组织基本上只有存在这一事实被默认，其余情报几乎不会传出。
放在仙战以前甚至会以灭口来封锁情报。
黎鸢现在仅仅是外院学生，了解并不多。
她的了解并不比大多数小门小派或者是散修的修行者多，仅仅知道个“很可怕”“入魔者都在那里服刑，被捉住的元始宗余孽，都在那里服刑。”“真的很可怕”之外，其他并不清楚。
但是这仅仅一个闪念，她再次被场面上紧张的情形吸引，她简单将其归结为“先生的千门话术”，将注意力放于平知身上。
答案很快给出。
地面上的水洼一瞬间掀起圆形的波浪，雨点被冲散。
语化额间秀发被这锐利的剑气掀起，洁白的额头亮出。
“……是么？”
语化默默看着在空气中显现的剑阵，看着脚下盛开的黑色蔷薇，有些颓然地垂下肩膀道：“真可惜。”
“让开吧！你是天道书院的先生？我敬你是个好人，所以我不会和你拼命。倘若你执意拦我，如果你是晖阳境，我有信心与你同归于自尽，如果你是乾元境，那么你今天也必然会拖着重伤之躯离开这里。”
平知出声了，声音低沉，却理智得吓人。
“我的确远非你的敌手，称之为一合之将也不为过，但是我已经同时失去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的尘缘已经全部了却……请勿小看匹夫之怒。”
此刻，黎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平知顿了一顿，将周围的剑气逐渐凝聚，数量逐渐变少，质量却惊人地向上攀升着。
所有的天地能量疯狂地涌进了那些灵剑内。
方才的战斗让他吸取了教训，他重新更换了另一种战术。
“你既然了解心意剑，那么应该知道这几把剑有多么危险吧？”
如果说平知和语化的胜负是一盏天平。
那么现在平知拥有了折断天平的能力。
平知神色复杂：“我也不是你的学生，也并非天道书院所属。你就算是先生也不应该管我吧？”
语化露出一个不屑一顾的笑容。
“怎么不算，你听了我那么多说教，也算得上是我半个学生了。”
“天道书院的先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兢兢业业地教导每一个学生的。”
“另外，熊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想要先生管他。”
“我毕竟卷入了这次事件，还宣称了我是个先生。要是我长篇大论之后还没管住你这种熊孩子，那也太他娘的丢人了！会被沛灵笑掉大牙的。”
语化的笑容重新变得神秘莫测。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不占你便宜。先叫声姑奶奶我听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