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故事开始之前的故事(上)

作者:涵涵40 更新时间:2024/3/11 23:53:16 字数:2614

中州。

天道城。

战争终结的地方。

原本的天道城籍籍无名,山峦起伏,并非聚落的好地方。只是偶尔作为小宗门的冲突的选址罢了。大家在荒山野岭干个架,互相吐一吐口水,点到即止。毕竟谁都不想真正痛下杀手,然后两败俱伤。

而天道书院于此开宗立派,谁都没有对此在意。

真正的主战场并非于此,只是在边缘罢了。

而这里真正开始为世人瞩目的那一日,则是仙战中期矛盾完全激化,道盟正式宣告撕裂。

——元始宗悍然出兵中州,这场号称是为了守护宗门弟子的自卫之战,彻底地变为了血淋淋的吞并战争。

战争从未改变。

即便是再温和的无相境修士,再怎么维护天下安宁,也无法扭转残酷的局面。

天道书院群龙无首,虽然上下齐心,可是没有无相境坐镇,成为实力硬伤,只能靠着护山大阵苦苦支撑;

剑仙子尚且无力支配千里派,上一代太虚剑派掌门人身陷囹吾,威信与掌控力一蹶不振。元始魔宗的出兵更是点燃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赤琴仙子方才是锋芒初露的阵前琴师,只能听凭差遣,连战场指挥都做不到,更加无力影响长歌门的决策。

而在梁州和冀州,几位无相境也大约都处于孤立无援的困难处境。

那些拥有无上力量的存在的确可以凭借自己一己之私,不顾动荡给百姓降下灾祸,强行贯彻自己,也的确有人如此做过。

可惜,她们不会,他们也不会。

于是,在以乾元境和晖阳境等大多数高层的操纵之下,即便是心怀和平的无相境,也唯有化为屠夫,在三大战场的苍穹之下,以撕裂苍穹的仙法一次又一次地相互轰击。

足以瞬间毁灭一个凡人城镇的仙法实在太过于恐怖,在相互碰撞之间,只有泄露一丝余波,也足以媲美海啸,一切凡人都不可能存活。

于是,无相境大能们威严沉稳的形象崩塌殆尽。他们不再是上天的眷顾的神仙,反而是地府中转世索命的恶鬼。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仙战的谏言,言语间充满着恐惧与敌意。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瘟疫般的蔓延的呼喊声中,即便是抱有不同想法的人们,也唯有沉默,以免被当做异类。

百年仙战的第二十一年,剑仙子重伤回归太虚剑派。迎接她的不是欢呼与鲜花,而是来自方寸派的刀剑相向,是无面阁冰冷的铁面之下,更加冰冷与漠然的眼神。

不仅在中州,在梁州,在雍州,在冀州,在扬州也还有相似的悲哀出现。

这场无数宗门持续了整整百年的冲突与对抗,则是在天道城。

因为这里,发掘出了灵脉。

在这百年里,这里以奇迹般的速度崛起,成为了庞大无比的灵石源泉。

矛盾爆发后,几大宗门的注意力几乎完全被主战场吸引。

而这里群山环绕,若非深入探寻,则完全不知其中竟犹如世外桃源。

短短不到四十年年的时间,天道书院内,多了第一位无相境。

于是,历史在此浓墨重彩地一顿。

天道城易守难攻,而且隐蔽于群山。于是纵然是百里之遥便是战火连天尸横遍野的沙场,而这里却沉浸在一片安宁祥和之中。

没有人能料到,一场来自黄泉的虚无业炎,即将在短到不可思议的时间内,蔓延整个中州。

天道城。

无数的凡人,与修士。

荧惑当空。

业火自地府而生,因心魔而燃。

理所当然地,天道城无法向任何宗派求援。

百年的战争已经让各大圣地之间的信任度降至冰点,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人敢相信。

同样,也没有任何的圣地敢于伸出援手,所有人都无法确认对方的诚意,倘若己方率先停战,一旦有无相境在背后偷袭,后果难以设想。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必须要阻止这场大火的焚烧。

可是倘若这业炎以灵脉为火种,那么,整个中州便是地府与人间重叠的一角。届时无人能够阻止这场天灾。

而无相境们在漩涡中身不由己,难以摆脱宗门中高层的掣肘。于是,在前线对垒的决策层和后方坐镇的政客的艰难谈判中,宝贵的黄金救援时间被错过,熊熊烈焰将天道书院焚毁,然后在地狱般的灼烫中,凡间遭殃。

——所有人最初听说这个故事时,都会如此猜想。

很遗憾,他们猜错了。

亲历者在讲述最终的顾事实,往往会采取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场白。

“你见过……赤琴仙子愤怒的样子吗?”

那种怒发冲冠,不顾一切的愤怒。

你当然没有见过的。你只道这位大人柔弱,矜持,连战场上的尸体都不忍心注视,甚至会被门下境界低于自己的乾元境轻易操纵。

平时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悄悄抹眼泪,怯懦,不成器。

这种人晋升了无相境之后,都被嗤之以鼻,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怎么会愤怒呢?

但……我见过。

我见过那双镜湖般的眸子中喷吐出愤怒的火焰,我见过她纤细的指尖点燃九天雷霆。

那一天,那个议事厅内,那个温柔而自矜的少女,那个软弱的像是吉祥物般的琴师。

在四周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召唤出本命法器,以愤怒到极点的神情,啸出音刃。

那个陈词滥调,喋喋不休,反复拒绝出兵解围的的乾元境强者,血淋淋的头颅高高飞起,颈腔里的鲜血冲上天顶的吊灯,将议事厅染红。

那一刹那的怒吼,响彻苍穹。

“天——诛——奸——贼!”

……那真的是赤琴仙子吗?

那又真真切切地是赤琴仙子。

那是修真历史上最短暂,也最为不可思议的一场议事。

没有人知道那短短的六弹指的功夫,领袖们究竟做出了如何的决断,在一切的常规手段已经彻底失效时,究竟是怎样的意志让他们作出这般决绝的牺牲,人类并不清楚。

他们只看到了战争最后的结局,令这场足以被称之为史诗的终结。

那是青玄历一百年,三月三,清明关。

那一天,无相之威闪耀中州万里苍穹。

北有剑仙携紫微剑阵而来,破军星高悬,以证道之剑独断火焰两个时辰。换来其他中州主战场的宗门重整旗鼓的宝贵时间,直至剑气反噬,血撒长空,修为陷入瓶颈,不得寸进分毫。烈焰退去时分,仍旧倚剑巍然矗立。

有太易门出山,姬若云勘破天机,踏破时空桎梏,不顾雷劫。机关算尽,营救一切生灵。向世间庄严宣告: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雷劫劈下之时,神魂受损,于太易门沉睡不醒。

南有赤琴仙子绝弦而歌,玲珑绝响千里飘摇,青天哀恸。十二道绝响撕裂苍穹,直至赤琴碎裂,烈焰焚身,仍旧孤身一人于火焰中悲歌,未曾后退半步。

西有书院自我解放护山大阵,一万三千学子齐心为阵,无相境为引,前年灵脉为凭,青玄神君为证,于天道城前镇守浩荡山河,烈焰退却,不得寸进分毫。

东有禅宗百位高僧以身入局,舍利佛光,煌煌燎燃。大梵天语庄重宣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于是,当庞大的禅宗队伍惟有聊聊几人得以踏上归途之时,回望中州,大地之上,修士虔诚下拜。第一次发自内心高呼,我佛慈悲!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神仙,成为神仙。

这一回,无相境不再为了宗派语与资源等狭隘的利益而战,不再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战。他们身先士卒,他们不畏牺牲。

他们告诉世界,修道者并非只会压迫与剥削,这份夺天地而来的伟力,不仅仅可以用于相互残杀之上。

——还可以用来守护。

在天道城之巅,青玄神君圣像之下。

五大圣地于此盟约。

于此,道盟,巍然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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