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所为何事？”
一柄剑横在了天狐巫女的喉间。
辰时刚过。
天道书院，天道峰。
“摘星阁阁主，乌铃。”乌铃身着洁白的长袍，清冷的气息涌出，面容冷清淡漠，毫无一丝波动。
她轻轻后退一步，留够了距离，拱手道：“未请自来，多有冒昧，请见谅。”
阳光透过了树叶，悠然洒下。在清洁的石板路上留下参差耀眼的光斑。粉墙黛瓦的小屋中别有一番雅致。
庭中有一颗光树，亭亭如盖。叶片饱满，圆润可爱。
“哦？”屋子中传来了一声轻柔温婉的回应声，“竟然不是以合欢宗的名义么？而是以你客栈的名义，有趣。凝儿，放下剑罢。乌铃妖君是来谈生意的。”
被称作凝儿的女孩面容清冷，双眸中蕴藏着微微的敌意与审视，竟然是分毫不惧地打量着眼前的天狐巫女。
不过仅仅是一闪而逝，女孩的眼神很快变成了谦卑与尊敬，她退后一步，将长剑收起，优雅地欠身道：“方才多有冒犯，请见谅。晚辈公孙凝，见过乌铃妖君。”
乌铃的目光微微一凝，双眼逼视着女孩，嘴角咧开一道微妙的弧度道：“竟然是剑修么？这等天才竟然没有生在洗剑阁，可真是天道书院的好福气。”
或许是乌铃的双眼中的威势过于强盛，公孙凝不由得后退半步，小脸变得微微有些苍白，但是依旧不让分毫地站在原地硬撑着。
“太虚剑派可不是唯一的剑道出路。”温婉的声音答道，平和大方，“凝儿，退下吧。乌铃妖君想要同我单独谈谈。”
乌铃的视线离开了公孙凝，后者如获大赦一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行了个礼，退下了。
“是！晚辈告退。”
随即冷静地御剑离开。
然而，就在她的身影隐藏入云雾中之时。她眉目复杂地回头，洁白的手掌捏紧成拳。
“原来……我还差着那么远么？”
……
“先前将天道城的大街打出了一道裂谷的事情我尚且未来得及追究。单说用半步无相境的威压去欺负小孩子，可不是大方之家所作所为。”女子温婉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无奈，“并且，有事相谈，竟然只让投影来，这合适么？”
“妙玉神君，别来无恙。”乌铃稳步踏入了小小的房间，冷若冰霜地作出了问候，“相谈以投影示人确实不算礼貌，可若是……”
话音未落，乌铃从袖中拿出了一封烫金的红帖子。
“——若是邀请，那就另当别论了。这是一个让妙玉神君无法回绝的交易。”
作为伫立在中州，甚至于整个人间的食物链最顶端的几人。大多数时间从乌铃妖君口中说出的“交易”二字，大多是时候都伴随着数以亿记的灵石吞吐，或是法器法宝，又或是灵丹妙药的顶级合作契约。
动辄会牵扯五大圣地和难以计数的小宗门的目光，如今她站在这里，亲口说出了交易这个词，那背后蕴藏的宝藏版的机遇，可以让天道书院都为之心动。
妙玉神君的瞳孔微缩，她起身，长长的睫毛微微垂落下来，宽大的衣裳轻飘在空气中，似乎在怀疑着此事的真实性与动机。
乌铃妖君没有说话，看着她，静静地等待着妙玉神君的回复。
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
“似乎我并无商量的余地，请问为何阁下有着如此的自信？”
“此事事关元始宗，洗剑阁，天道书院。”
妙玉神君抬起头看向窗外。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能看见山间的云舒云卷，模模糊糊之间，能看到云层的缝隙中，有着一些青春靓丽的身影踏云而来，竞相追逐。
热闹又安静。
祥和。
妙玉神君微微笑道：“的确是让人无法拒绝，此事事关中州的安危。我猜是——三方逐剑。”
“不错。”乌铃淡漠道，“我无意去争抢那柄剑，合欢宗，摘星阁的底蕴合起来都不足以插手圣地之间的争抢，只不过，对于协助天道书院获得破军，分得一杯羹还是拥有兴趣的。”
“可是此事，单单凭借天道书院的力量本身足够，何须再借乌铃真人之手。”
于是，乌铃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太上心魔饮道劫运真经》。”
她掀开了自己的第一张底牌。
终于，妙玉神君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深深的动摇。
“没错，并非太上感应心经，并非幽冥鬼火宝箓，更非九昧真火宝箓。而是太上心魔饮道劫运真经。”
这就涉及一些久远的密辛。
譬如……元始魔宗，曾经同样是圣地。
太上感应心经，这是元始宗的正统修炼功法。直到一人的出现，将此逆转。那便是天魔。
她以霸道无比的天赋，修改太上感应真经，并将其修改为太上心魔饮道劫运真经。又浓缩其精华，写出天魔天元宝箓。
她，是人类征服心魔的起点。
数千年来，人族对于自身心魔的研究处于谈之色变的阶段，视之为禁忌。只有她毅然踏上此路。遗留恩泽，造福万世。
她，是元始宗堕入魔道的起点。
在短短不到百年间，以一己之私介入了某个不可逆转的因果，不惜掀起一场又一场的宗门大战。
山河破碎，五岳摇荡。
她是魔的化身。
百年风雨飘摇，以天魔为始，以修罗终结。
“是天魔仍未死去，还是修罗苟且偷生？”妙玉好看的眉紧紧皱起，“明明，在十年前，她们两人理应早已葬身于火海，那蔓延中州的火焰，没有任何修士可以从中存活下来。元始魔宗三万一千弟子悉数葬身火海。剩下的也大多有伤，不成气候。”
乌铃拉开一张凳子坐下，用食指揉了揉眉心。她低下头，在妙玉神君看不到的角度之下，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纠结与不舍。
仿佛是短短的一瞬间，又仿佛是一万年的寂静之后。
她开口道：
“都不是，却也或许都是。修罗与天魔都已身死道消，但是却残魂被人分拣而去，至于结果，不得而知。”
参会被捡到的唯一结果，便是炼化，成为自己的事物。那么捡到了她们两个任意一位神魂碎片的人，有着极大的可能会获取到属于太上心魔饮道劫运真经的修炼方法。
“我们当年检查了无数遍，也未能发现修罗与天魔的痕迹，只道她们的内部出现了分歧，两人拔剑相向。最后的所有迹象都表明，二人已经同归于尽。你又从何而来的证据呢？”
妙玉神君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乌铃对此显然早有准备，她从自己的怀里中拿出了另一样事物。
第二张底牌。
那是一块破碎的令牌，令牌的边缘有着形状奇怪的缺失。但是妙玉神君一眼就看出那是虚无业火留下的痕迹。
上面的两个字早已经面目全非，但是已久隐隐可见——“幽冥”。
“我怀疑，幽冥仍旧存活，并且已经步入无相，拥有拿起破军的能力。”
“啪！”一声清脆。
妙玉神君手中毛笔断裂成了两节，笔头滚下。留下墨痕。
乌铃妖君神情恢复淡漠，她清楚自己的所有意思已经带到。
“择日不如撞日，明晚，还请妙玉神君赴宴。”
她飘然隐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