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城，辰时。
白发少女行走在天道城的街道上，她嘴角带着和煦的春风，双眼微微眯起，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暖意。
今日的天道城甚是平和。
街道上仍旧热闹，修士来来往往。可是奇怪的是，原本少女的容颜几乎可以令所有人驻足回眸，而此时，却并无任何人注意到她。
少女似乎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她面容带着娇俏的笑容，伸出纤白的小腿，狠狠地把一为公子绊了一跤。
而这位公子，毫无准备地，突然重重踉跄一下，跌倒在地。洁净的衣衫上粘上了灰尘。
他本想破口大骂，但是良好的修养使其只是深深皱起眉毛。公子狐疑地回头扫视着地面，想要查看着究竟是什么事物让自己如此狼狈。
公子的面容俊朗……后者说修仙之人体内洁净，食气神明，自然丰神俊逸。加之似乎是天道书院的弟子，身上带着一股子斯文的书卷气，温和淡雅。
白发少女笑容更加灿烂，身形一缩，像一只小小的猫儿一般，蹲在公子的身前，仰着头毫不遮掩自己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欣赏着公子窘迫与急躁的面容。纤细的手腕撑着脸颊，精致的脸蛋可爱地被压得圆圆的。
两人的鼻尖，相距不足一寸。
公子再三打量，可是依旧是面前毫无一物，神魂感知同样如此。
无果，按了按太阳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念叨着自己最近要远离校场，减少争斗，化解戾气，要回去冥想内视自身，清除杂念云云。
拂袖离去。
少女看着离去的公子，露出了稍微无聊的神色，她再一次伸出手，对着公子的小腿肚子施出巧劲。
“啊！”
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公子再一次踉跄，这次更为严重，甚至让他的左腿肌肉不住地勾起，难耐的酸麻从中流溢出来。
公子的双眼满是怒火，饶是他再迟钝，现在也猜出了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但是两三个呼吸之后，他竟然压下了自己的怒气，温和道：“阁下何人？所为何事？还请不要戏弄小生。”
他恭敬地在原地深深行了一个礼。
“请现身罢。”
于是，白发少女的神色更加地无趣，好似恶作剧失败的小孩子。
“公子，你不生气么？”仿佛叹息般地，少女蹙着眉头，“肝失疏泄，气郁化火。把火气憋在心里头可不算是好。”
明明这家伙本来就已经完完全全就在气头上，被没名堂地戏弄了一番，应该一点就爆才对，竟然仍旧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讲话？
公子骤然间低头，满眼带着诧异之色。他怔怔地盯着自己面前猫儿一样蹲着的少女。
好一会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拱手道：“姑娘道法高深，小生不及也。哪里敢生气。”
“是不敢生气，还是没有生气？”少女瞪着一双仿佛是天真无邪的眸子，却带着一股无比勾人的意味，“你在说谎，你明明就很生气。你只是看不透我的修为，不敢发作而已。”
言及于此，公子反而噗嗤一笑，他别开脸避开少女的目光，反问道：“姑娘说笑了，那么依姑娘之言，小生应当如何呢？”
少女随意地伸出手，拨弄旁边的小石头。
“你应当暴跳如雷，却拿我丝毫没有办法。接着在怒火过后陷入恐惧，开始施法，砸向周遭的空气。最后被天道城执法逮捕。我便可以再旁边看一整出独角戏。”
公子作了一揖，笑道：“那未免太过丑陋了罢。”
“没意思。难怪气郁化火，原来是憋得。”她偏过头撇撇嘴，配合上她精致的容颜，有一种格外的娇俏可人的感觉。
饶是这位公子修养良好，仍然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不想，少女冷不防问道：“我美吗？”
她仰头，思绪飘飞入寰宇。
公子面色不变，耳垂边上却有红色上泛，他平静点头。
“你会爱我吗？”
她问。
公子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试探性地答道：“自然是爱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你想要同我双修吗？”
“……”公子哑然，他的脸颊涨得通红，但是并非是羞愧，而是愤怒，“姑娘请自重，人与百兽是有差别的。姑娘也休要曲解“爱”的含义，既然没别的要事，小生便先离去了。”
愤然拂袖。
……他又为什么生气啊？明明我的容颜已经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才对，任何人都不会拒绝，乃至于同性都会沦陷的程度。
为什么呢？
……被小朋友教训了一顿呢。
白发少女有些委屈地瘪着嘴。
起身，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出一段距离。
忽然间，她一愣。
前方不知为何，为满了人群，有是天道学院弟子打扮的，也有小宗门弟子打扮的，也有着不少散修。
而且，还有相当多的，天道城执法。
还有一丝，细微到仿佛是错觉的气息。
少女脑海中的思绪打了几个转，她向着路边的修士问到：“这位公子，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哇？”
“好像是有人的心魔爆发了。”修士是一个微微有些年长的中年人，他的须发已经带有零星的白色发丝。
他一愣，随即摇头叹息解释道，“听说是晖阳境修士爆发的心魔，恐怖得很。这年月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事情，现在传了一天了都，说是天狐大人出手平息了这次暴乱……”
——天狐。
少女敏锐地眯起了眼睛。
计划也许需要重新制定了。
是四方。
天道书院，洗剑阁，元始宗，以及合欢宗。
“心魔？”少女时机恰到好处地微微偏头，露出了些许疑惑。
其他的年轻一些的面孔上，有的是危急在身边发生的紧张与畏惧，有的可能是因为无相境修士的亲自出手而兴奋激动。少女粗略地扫了扫，不出意外，是后者居多。
耳畔不时夹杂着诸如“合适我才能有无相境……”“无相境之后……”这般的畅所欲言。
许是修士有了一些年纪，经历过战乱的年月，见识过心魔爆发的可怖。他的面容带着些许阴影和后怕。
“丫头，你年纪小。没见过心魔爆发的样子，在当年，一个晖阳境的高手竟然只需要三个腾云境的修士释放心魔就能换掉。”
他的声音沧桑而感慨。
“在那等血肉磨盘里头，晖阳境也不过被磨成渣滓的分啊。想要掌控这世间，唯有拥有无相境的修为才能做到啊……”
弱肉强食，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其实是修仙的本质。
自私无比。
少女摇摇头，弱小从不是生存的障碍。
她没有任何鄙薄的看法，不管是因为中年修士侧重于心魔的恐惧而重视修为，还是年轻修士侧重于顶级修士纵横捭阖的身姿与气度的重视修为。
反而有些许的怀念。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光中，她曾有短短的一段时光，能够这样悸动着。
直到她的胸口中了一剑。
——“只有被某个有心魔的剑仙狠狠地捅上一剑，才会明白那群家伙们，其实都出乎意料地脆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