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鸢眼神中带着惘然。
片刻后，黎鸢苦笑着摇了摇头，秀气的眉毛微蹙 后知后觉地问道：“先生……您不觉得您说的有些相互矛盾么？您一面讨厌着我的母亲，另一面又说让我学着母亲的那般八面玲珑的功夫。请先生明示……”
语化伸手摸了摸黎鸢的脑袋，忘情地笑笑。
“人本就是相互矛盾的。我讨厌她，更多的是因为你，而非你的母亲本身。”
语化看着远处的灯火之下的众人，并没有看着黎鸢。
“你有着温厚的性格，和本能中带着的善意。你愿意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施加援手，但同时，你孤僻般的独立，几乎不敢相信其他人的善意，自残般的努力，时时刻刻都处在自己修为不足的焦虑当中。对于母亲刻入骨髓里的服从，就连现在也在情不自禁地保护着你的母亲。你这样子极端的性格……”
“我猜大约来自你的母亲……她好像不是在养育挚爱的女儿，而是在打磨一把趁手的兵器。”
语化回过头，眼神中是冰冷的平静。
“而刚才，她正当着我的面向我强调‘这把刀是我的’。”
“别，别说了！”
黎鸢满脸苍白。她肩膀微微颤抖着，牙齿在唇瓣上留下浅浅的印子。
她嗫嚅着争辩道：“并非如此，先生只是对我母亲了解的不够多而已，她……她替我扛了很多！我早先并未觉醒天灵根，我还是废灵根的时候是她为我扛下的所有。我很感谢您对于我的关心，但是我母亲也有着许多的难处，您也不知道我的修为高低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请您不要这样说她好么？太武断了！”
语化平静道：
“的确，我太过武断了。我也承认，很多的时候，有着不可抗力，或是出于善意不得不伤害孩子的情况的。我会逐步在与令慈相处的过程中，逐步发现她好的一面的。我也只会在你的背地里说我讨厌她的，我与她相处不会有任何的敌视。”
语化顿了顿，神情软化下来：“说不定，真的会成道侣呢？”
她头恰到好处地歪了歪。
黎鸢顿时再一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这……还是算了。”
“嘻嘻。”语化掩嘴。
于此，两人的谈话也算是告一段落。
“夫人……需要对她劝说一番么？”
远处，一个男人恭敬地对着黎修能欠了欠身。
“不必了，我改主意了，她不是草包。”黎修能带着温婉的笑容，她在远处遥遥地望着这位先生。
“方才我用秘法去测了她的骨龄，但是她修习过练体之道，我非但没看出来，反而叫她趁机看透了我修习的刀法。”
黎修能回想着方才的握手的一瞬间，自己竟然功法被看穿了，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她开口便是与我结为道侣，那便是冲着这趟浑水来的。一旦我答应下来，她就立刻有立场介入我们黎家的事物，我不知这是妙玉神君的授意还是她个人所为。”
黎修能笑笑，眼神离开了语化，轻轻在她的周围扫了扫。
“夫人……您的意思是？”
“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我等静观其变便好。”
与此同时，后厨。
“快快快！开始了！”
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轻巧而细碎。百名下人熙熙攘攘，一片热火朝天的场景。
美味还需美器盛。所有的餐品都被精打细算地盛放在了精致的器皿当中。
主厨擦着汗道：“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乌铃大人对于这次的宴会非常看中！”
夜风猎猎。
整座摘星阁在夜空中闪烁着辉光。
无尽的繁星仿佛静止的暴雨，璀璨而梦幻，让人微微失神。
天狐巫女站在迎宾门口，静静地看着天空。
“送出请柬的宾客都已如约而至，没有缺席者。是否需要增派人手分析妙玉神君的意图？”
乌铃微微颔首。
片刻之后，一道流光划破天际。随后是清脆的鸟鸣声直穿人心。
青鸾回车，门扉轻启。
一些在窗口的修士也好，或是在远处看热闹的修士也好。
无数喧哗与沸腾声响起。
“青鸟！”
“是妙玉神君！”
妙玉神君睁开黑色眼眸，与地面上的天狐巫女的黄金瞳孔遥遥相对。
她是儒道至圣，她是妖王无双。
黄金瞳中倒影出的是她完美无瑕的笑容，乌黑双眸折射出她冷冽漠然的神情。
在她们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彼此都嗅到了对方身上的王者气息。
于是，神君的笑容越发浓郁。而天狐的神情越发漠然。
在万人的欢呼声中。
神君从天而降，落在了乌铃和身后的迎接团前。
乌铃背后众人伫立不动，乌铃独自上前。
“神君应邀赴宴，寒舍蓬荜生辉。”
“过奖！妖君盛情邀约，某不胜荣幸。”
乌铃侧开半步，做出了邀请的动作，指引着妙玉神君的步伐。
妙玉神君微笑，点头致意。
随后一同步入大厅当中。
她们的今夜，方才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