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形异常的高大,坐在那里,俯身,足足有接近两米高,一根根树杈不断的从她身上生长出来,开出一朵朵美丽的花,又不断的凋谢。
但是她手上却丝毫没有停下,那疯狂的音乐不断的倾泻而出,就好像在向着什么发起挑衅一般。
在她的身后,还有一架钢琴,那前面同样坐了一个怪物,还能隐约看出他穿着一件燕尾服礼服,他像是一个枯槁的老人——不,准确的来说更像是一个高瘦的木乃伊,他同样有着极其细长的手指,那手指在琴键上疯狂的舞动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他艰难的转动那近乎干瘪要断裂的脖子,想要看向身后。
“呃……啊!呃……”
干瘪的声带已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似乎想要挤出泪水,身体里却没有丝毫的水分,那悲鸣正是这个怪物发出的,他似乎想用那声音阻止一件对他来说极其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俩台钢琴共同的演奏压制了那位存在所释放出来的压力,我们竟然能站在门口直视那钢琴室里的梦幻景象。
【你们来了,真好……】
突然,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她不是坐在那里弹琴吗?为什么……
我才注意到,那是一个由声与光影所交织而成的身影——在祂的影响之下,光与声都化作了有形之体,而或许是因为奏乐者的能力,她夹杂于乐曲中的声音,化作了她那已然逝去的影子。
【我本以为我有能力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但是我还是太胆小了,有你们陪着我,还是感觉到可以安心许多了】
“谢冥……”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她已经踏上了那条不能回头的路。
【我好害怕,我真的,我一开始想要离开,我觉得不过是一俩年的相遇罢了,时间会让我忘了他的。但是我发现我忘不掉,每一晚都是他陷入那漆黑深渊的噩梦。我也一直在欺骗自己,我觉得这些不过是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幻想,不过是他太累了,我也太累了,或许在哪一次演出之后,一切都会画上完美的句号。】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我才真正清醒的认识到这一切从来不是妄想,祂真实的存在,是我们永远逃脱不了的噩梦。】
【我以我和我爱人的灵魂与才能起誓,绝对不会让祂伤害到你们分毫!】
“那你准备怎么办?”
她的样子,显然已经向着怪物转变了吧,但是依然可以保持人的理智,这是多么罕见的一种情况啊。
【我必须要通过我的努力,去证明我比他更有才能,能阻挡祂的只有更完美的音乐,同样是脱胎于 埃里奇·赞 那那首残谱,他的音乐我已经听了无数遍,而我必须要在这方面超过他,甚至超过祂。】
【我别无选择,只有这样我才能将他送去真正的安息。】
“那你呢?”
【我将替代他坠入地狱。】
就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钢琴室的窗户突然破碎,一种诡异到难以描述的音乐声裹挟着无数光怪陆离的幻境席卷而来,那音乐不知是用何种乐器演奏的,宛如一场恢宏盛大的交响,伴随的还有一种轻蔑和嘲讽的情绪,似乎在蔑视眼前那渺小的生物。
谢冥的琴声也陡然加快,似乎向着那存在于世界尽头的音乐生物发起最后的挑战,那是一场不可能战胜的战役,但是她,依然选择了孤身一人冲了上去。
不知道为何,另一个怪物——不,应该称他为另一位钢琴手也开始了他的演奏,两首乐曲分明有着完全不同的旋律,却莫名的交织在了一起,拧成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两人的存在提升了不止一个维度。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天才,在这份感情与信念的加持下,他们在此时此刻,已然超越了普通人类的范畴,他们的乐曲甚至在那刹那间掩盖住了窗外不断满溢的疯狂。
突然,谢冥猛地拍了一下琴键,那刺耳的杂音打破了这一美妙的旋律,随后到来的却只剩下她一人的独奏。
嘲笑,蔑视,宛如巨龙在注视着瞒珊学步的婴儿一般,那乐声刹那间冲破了封锁,刺耳,让人近乎疯狂。
而谢冥则再一次将弹奏的速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每一下的力度都让琴弦几乎处于崩断的边缘,我甚至能够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已经到来,正冷漠的看着窗内的一切。
【拜托了……】
砰!
谁也没想到,谢冥的话音刚落,一枚子弹穿过了墙壁,射入了另一位钢琴手的胸口。
怪物发出了刺耳的悲鸣,差点跌落在地上,但是他依然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再一次把手放在钢琴之上,想要追上谢冥的节奏。
砰砰砰!每一枪都精准的落在要害之上,甚至打断了他的手腕,精准的宛如一种因果律一般。
悲鸣声不绝于耳,暗红色粘稠的液体从弹孔之中流出,却没有多少,甚至无法滴落地面。
在如此情况下,我竟在那怪物的眼眶中看到了泪水,它支撑着残破的身体,再一次弹响了面前的钢琴。
【怎么会……】谢冥的身影已经晃动不堪,她已然坚持不了太久,但是她从未停下手下那疯狂的演奏,因为她只要有片刻喘息,那窗外的东西就会带走她,然后盯上她的爱人,她只要有片刻的迟疑,另一位钢琴手的便会追上她的旋律。
“走吧!”我一把抓住吴浩的手,搂在怀里,同时握紧了镰刀,“我们不是商量好的吗”
希望谢冥之前教我们的依然有用。
【不要过去!你们不需要……】
一踏入那钢琴室,我便感受到了那难以想象的压迫力,似乎顷刻间就要撕碎我的精神,然后将之投入那场宏达的交响中。
“你还好吧。”我更担心的是吴浩,这可不是之前的辐射,是真正的禁地,是祂的目光之下。
“我没问题。”吴浩面色镇定,眉头微皱,“我想,我们并不会引起祂的注意,毕竟我五音不全。”
我倒是略知一二……但是在这种存在面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步,俩步。
在背后那炽热的目光之下,我们步伐坚定。
“于我身后不知名的存在啊!请赐予我得以使人安息的力量吧!”
我也不知道这种祷词是否正确,我也不知那位的名讳,但是我能感觉到一股力量的涌入。
镰刀落下之处,困于诡异之躯,化作飞灰,顷刻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