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
云漓宗。
夜阑已深,四周没有光亮,唯有几声幽幽虫鸣掺进如水夜色。
黑漆漆的山谷垭口像是深渊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静待迷路的旅人误入其中。
清厌独自走在回家的小道上,她想起上次在深夜中走过这条小路,还是和师兄一起……
……
“哪里跑来的小孩,怎这么不小心?”
清厌蜷缩在精铁铸造的笼子里,清晨湿冷的雾气冻得她瑟瑟发抖。
“别害怕,我这就救你出来。”
“吱呀——”
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清厌瞪大眼睛,只见那手腕大小的铁栅竟被来人徒手掰开。
“听说这一带出了灵兽,山上到处都是捕兽的陷阱,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男人嗓音温润,一边询问清厌,一边将自己的袍子披在了她身上。
袍子宽大柔软,还带着淡淡的体温,冻了一夜的清厌不由自主地缩了进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清厌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她害怕男人和之前的人一样,明明前一秒还是礼貌热情的大人,后一秒就露出噬人的凶光,恨不得活吞了自己。
“……谢谢你。”
清厌放下袍子,又想起父母的教导,对着男人道了声谢,随后一瘸一拐地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嗯?”
萧遥站在雾中疑惑不解,少女走的那边是无人居住的深山老林。
他刚在那边秘密拜见了李坛主,还因没交出有价值的功法、情报,挨了顿训斥。
‘玄溟教的人可能还没走远,不能让她过去。’
萧遥怕少女遭遇意外,快步追了上去。
“姑娘,那边没有人家,你可是有什么难处?我是云漓宗真传弟子萧遥,不是坏人,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帮你。”
“怎么会没有人,怎么会没有人……”
少女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落下。
“阿爹阿娘以前就住在那边,他们去世后,那些坏人不仅烧了阿爹阿娘的房子,毁了菜地,还要把我抓走……呜呜呜。”
少女越哭越伤心,晶莹的泪珠滴在结霜的草地上,原本枯黄的野草竟绽放出一抹绿色。
“……”
萧遥自然注意到了这神奇的一幕,他心思电转,猜想附近的人大张旗鼓想要捕捉的灵兽该不会就是这少女吧?
萧遥将袍子重新披在少女身上,身体触碰的瞬间用灵识试探了下她的根骨。
没有修为,除了因饥饿和寒冷身体有些虚浮,修炼天赋不错外,其他一切与常人无异。
“这位公子,是你弄坏了我们的笼子?”
茫茫白雾中,三名手持钢叉,外表粗犷的猎户追了过来。
这三名猎户都有修为在身,想必是长年在这山中狩猎妖兽。
“实在抱歉,你们那笼子误捉了人,用常规手段又打不开,只好出此下策。”
萧遥歉意一礼:
“方才我在笼边留下了赔偿的灵石,诸位没看到吗?”
“哼!都是千年的王八装什么鳖。”
为首的猎户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瑟缩在萧遥身后的少女:
“把那灵兽、交出来,灵兽是我们的笼子先抓到的,理应归我们所有。”
“这是人,不是什么灵兽。”
萧遥无奈地看了眼凶神恶煞的三兄弟,被人不当人看,被贪婪的恶意攻击,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他伸手抓住少女白芽儿似的小手,渡入一缕平和的灵力,试图抚平她心中的惊惧与悲伤。
“少废话!”
猎户三人怕再拖下去,会引来更多人的注意,从三面围住萧遥,手中钢叉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萧遥要害。
这三人修为最高不过炼气五层,自然撑不住萧遥一合,在一通大记忆消失术后,猎户三人晕倒在草地上。
“你阿爹阿娘去世了,这些人又在到处抓你,不如你跟我去云漓宗吧,我师尊正好还缺一位弟子。”
同为异类,萧遥很心疼少女的遭遇。
“我……”
少女怔怔地望着萧遥,心中涌上莫名的滋味,除了阿爹阿娘,她还是第一次在别人身上感受到温暖。
“我想跟着萧遥哥哥,可以吗?”
“是萧遥师兄。”
萧遥轻笑着擦去少女脸上的泪痕。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清厌。”
“好,清厌师妹我们走吧。”
萧遥和着袍子抱起清厌,清厌微动了一下,脑袋紧紧靠着萧遥厚实的胸膛。
浓雾中,一双双或贪婪、或渴望、或凶残的眼睛隐匿于致命的角落,精心藏好杀气与利刃,誓要夺走灵兽,将男人永远留在此地……
“我们到了。”
不知何时,清厌已经熟睡在萧遥怀里,当她醒来,外面已是深夜。
“拜师毕竟是件庄重的事情,这段通往师尊小楼的路你就自己走上去吧。”
萧遥放下清厌,她扭伤的脚踝在萧遥灵力的温养下已经恢复如初。
“嗯……”
清厌披着萧遥的袍子,亦步亦趋跟着萧遥。
今晚的夜空没有月光,连虫鸣都听不到,路上只余两人沓沓的脚步声。
但清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漆黑道路,身旁坚毅挺拔的师兄,她想,就算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未必是坏事吧。
……
“吱——”
推开早已熟悉的房门,清厌准备将此次出宗的收获一一清点。
‘师兄和师尊虽然一直有意隐瞒,但我岂又是那么好骗的人?’
清厌将储物袋里的婴儿玩具、衣服拿了出来,这些都是她为师兄那未出生的孩子精心准备的。
‘可惜我还是不够强,要是我的修为足够强大,就能替师兄分担各种事务,那样的话师兄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妻儿了。’
清厌拿起一支拨浪鼓,满眼惆怅。
明明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但清厌依旧忍不住去想象,要是一直陪伴在师兄身边的是自己,要是师兄喜欢的是自己,那该多好啊……
“师兄……”
清厌眼眶湿润,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窗边还站着个人。
厉凝霜站在窗边,满脸震惊地看着清厌摆弄着各种婴儿用品,口中还念叨着自己徒弟。
‘明明是我先来的……’
厉凝霜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