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崔少勇在向我下达命令的当晚就派人把小梅囚禁起来了，我带回来的坏消息反倒解开了南哥和白芷妤的疑惑。
当天夜里，南哥就把我拉到房间商量对策，白芷妤也以协助为由加入了进来。
尽管已经将着急显露在脸上，可南哥并没有直接进入话题，而是从自己的事情说起。
其实我一直都好奇大白鲨水上乐园筹办初期的资金来源，经南哥一说才得知，他离开污水处理厂后，就靠在凤梨包网络平台发表科幻悬疑小说大赚了一笔。
而开办水上乐园除了寻找创作灵感，大概也是想找回逝去的青春吧。
令人意外的是，南哥对白芷妤并不陌生，前段时间他曾到白记集团拉业务，和白芷妤有过一面之缘。
作家的记忆力一般都比较好吧，而且白芷妤的容貌是非常出众的一档。
我们的第一次讨论就在拉家常中结束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内心躁动的狂热让我大汗淋漓。
我本是一个普通人，当平淡的生活被死亡的浪潮波及时，兴奋竟凌驾于恐惧之上，使我整个人都处在亢奋状态。
但我隐约觉得身后发凉，甚至在朦胧之中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乖乖，不哭不哭。”
额头上传来温柔的触感，但一定不是母亲的手。
睁开眼，我首先看到了女孩匍匐的胸口，最后才是她温柔的微笑。
“只是做噩梦了，还好没发烧。”
白芷妤松了口气，然后把手和身体收回，逝去的温存让人有些留恋。
“抱歉，让你见笑了。”
我本想轻松地说，没想到胸口闷得慌，眼角不知何时挂上了两条冰凉的泪痕。
“看得出来，你很爱自己的母亲呢。”
梦话是潜意识在作祟，哪怕是我也无法伪装。
“不过，人家才20出头，被叫妈的话，还是有点……”
她捂着半边嘴，神情有些害羞。
“白芷妤，你能帮助我吗？”
这听上去像是废话，但我早已将白芷妤纳入了我的计划中，包括她可能隐藏着的那一部分。
从崔少勇利用价值天平的熟练度来看，他得到的信息应该和常人不同。
我猜想，此时的白芷妤应该比所有人更接近事情的真相。
当白芷妤露出不慌不忙的微笑时，我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再让我考虑考虑吧，我们暂时看看南哥有什么点子。”
在第二次讨论上，南哥以科幻小说家的视角提出了那只海狸可能是“非人类”的猜测，它应是比人类更高一级的生命体，但还没有高级到能随意摆布人类的程度。
我本以为白芷妤会尝试否定这一观点，因为她也坦言自己对科幻小说兴趣不大，然而她却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接下来南哥又以丧尸的弱点——水作为切入点，让我们回忆这一切发生时自己在干什么。
或许我早该注意到，那个电子音第一次出现时就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
——末日天平实验即将开始，请各实验样本做好准备
如果这只是一场高级生物对人类的实验，那么被选为实验样本的我们一定具有共同点。
一瞬间，我想到了闹洪水的卫生间，还有白芷妤后来从挎包里掏出的渔夫山泉水瓶。
难道都跟水有关吗？
我和南哥同步了自己的猜想，但并没有将更深层次的想法表露出来。
如果这一切都以水为起点，我那张天价水费单或许就是万恶之源了。
弄清实验样本的共同点后，我们离真相似乎又近了一步，南哥明显有些激动，甚至想要喝些小酒庆祝，可在后面的讨论中，我们再也没有发现什么新线索，归根结底还是已知信息太少。
第二天早上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杨依依被杀害了。
我只是事后从几个伙计口中得知了点细节，当我在泳池附近亲眼见到她的尸体时，半截身子已经被水融化了。
或许是不满崔少勇逐渐冷淡的态度，然后和他发生口角了吧，结果可想而知。
“对待玩具，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真是可怜的女人啊……”
和我并排走着的白芷妤淡淡地说，像是从未和杨依依有过联系一样。
但杨依依还是留下了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而且正好被白芷妤捡起。
“这是什么？”
“别看！快……快扔掉！”
“啧啧，不会是你送给人家杨依依的东西吧，反应这么大！”
听到这时，喉咙如同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上话来。
“真的不能看吗？虽说有点好奇，但我也不是那种刁蛮的女人啦，不给看就不看嘛！”
我很感谢白芷妤的善解人意，但这样逃避不就意味着我始终忘不了那个女人吗？
“看就看吧，反正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虽如此，可当白芷妤坐在床上津津有味翻阅起来时，我如坐针毡。
“画册啊，原来如此。”
“等等，这是能手绘出来的吗？好看！”
她手里拿着的是我当初告白时送给杨依依的画册，如今沾上了血迹，也算是痴情人的血泪记忆吧。
“哼哼，这个女人原来会笑啊，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却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呢……”
画册的页数渐渐变薄，不知何时，大豆状的泪滴开始从白芷妤的脸颊滑落。
“呜呜！女人的嫉火真可怕啊！”
“嫉妒？这有什么好嫉妒的呀，笑得再开心也是装出来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
“笨蛋，大笨蛋！你太迟钝啦！人家也想要这种画册嘛！”
看得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不像是演的呢。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南哥脸上的神色已忧郁到了极点，若不是白芷妤突然说出那一句话，南哥恐怕已经不顾一切地和崔少勇拼命了。
“请相信我，明天一大早我就能把问题解决。”
当说出这种话时，白芷妤显然已经没有退路了。
趁着时间还没过零点，她连忙把我拉到房间里，向我坦白了一些事情。
其实从崔少勇出现的那天，白芷妤就得到了与那只神秘海狸对话的资格，海狸声称，她和崔少勇已成为入围实验最终环节的最后两个样本，拥有对实验胜利条件和胜利奖励的知情权，但两项信息被一分为二了。
看来崔少勇是知道胜利条件的那个。
“我的确知道取胜的条件，如果仅此而已还好，但崔少勇知道这些事之后就不好说了。”
如果白芷妤这边单方面透露信息，就会面临被动的局面。
“再告诉你一条信息，身为最高价值者，我能看到崔少勇与我的差距。”
“这样啊，难怪人家崔少勇在疯狂敛财的时候，你倒是一点都不急。”
“嗯，之前瞒着你，是担心崔少勇和你有勾结，现在，我愿意试着相信你。”
“你这家伙……”
面对我佯装出来的愤怒和无奈，白芷妤微微一笑。
“哈哈，毕竟人心是会化掉的。”
“就比如动机不纯的布丁，吃下去依然会让人心情好一样，所以不要做多余的事啊，我会忍不住相信你，甚至爱上你也说不定！”
这种恋爱喜剧的桥段，在这个时候出现让人觉得莫名的抽象呢。
“白芷妤大小姐，都危急关头了就别开玩笑啦！”
可她却在这时摆弄起手指，让我稍安毋躁。
“放心，我不会让小梅有事的，所以目前最坏的打算就是实话实说，至于后面这个世界会在崔少勇的捣鼓下变成什么样子，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你还想到了其他方法？”
见她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我连忙追问。
“嗯，而且还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你这个状态下还能触发价值天平的话，那么我们就能在崔少勇之前同时知道两条信息。”
话罢，她看向了我脚下的白圈，而我则假装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只海狸能看透人的思想，所以在价值天平中败者有问必答，但假如我问你一些微妙的事情呢？”
“比如，林默，请告诉我这场实验中取胜者的奖励。”
我从未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地解决，但一切似乎又在我的预料之内。
时候，我果断翻出了两罐没及时喝掉的可乐，和白芷妤碰杯庆祝。
白芷妤微笑着接过可乐，踮起脚尖像表扬能干的孩子一样摸了摸我的脑袋，随后丢下一句“我要洗澡”，就溜到卫生间里去了。
今晚我并没有洗澡的想法，而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过去了。
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吗？也该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了。
我如此想着，却一直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
不知何时，浴室里让人想入非非的流水声停下了，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儿童香皂的气息，那是白芷妤之前找小梅借的。
朦胧之中，我感觉到湿漉漉的长发掠过脸庞。
“无论如何，最后都不能背叛我呀……”
睁开眼，暖流和芳香在瞬息间就消失了，整个房间只剩下白芷妤平静的呼吸声。
为了不惊动她，我蹑手蹑脚地走下床，然后打开门。
如今我只能选择依附白芷妤，或是崔少勇，我向来是个少说多做的人，所以答案很明显。
结果刚踏出门口，枪管子就抵在了我的脑门上。
“带我去见崔少勇。”
手机显示现在已是凌晨一点钟，再次坐在崔少勇的车上时，上次那种紧张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崔少勇依旧坐在驾驶室的位置，唯有不同的是后排多了一个拿枪指着我的小弟。
“说吧，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这么礼貌的问候反倒把我整不会了。
“告诉你取胜的条件，还有一项诱人的交易。”
“说，有半点假话你就没命了。”
话音未落，冷冰冰的枪管再次抵到了我的脑门上。
“取胜的条件是第一个到达湖心公园中央的最高价值者，奖励是胜者可实现一个与自己价值相同的愿望。”
我注意到崔少勇的脑袋剧烈颤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
“那交易是怎么一回事？”
他低沉着声音，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我知道你在担心最高价值者的问题，我可以帮助你在价值天平中必定胜过白芷妤，如何？”
他听到此话后，发出阵阵冷笑。
“你不会真以为我很怕白芷妤那个小妞吧。”
“不，你很怕，甚至把害怕写在脸上了，你不是很喜欢用价值天平吗，现在怎么专门找个小弟避开了，是怕我和白芷妤联合使诈吧？”
我故意升高了音调。
“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事已至此，我决定掏出那张象征着霉运的天价水费单，大气地摆在两人面前。
“这么多零，傻了吧？没见过吧？告诉你，谁要是得这张单子，就会变成猪狗不如的负价值者，那个白芷妤也不例外。”
“老大，上面有光，的确是价值物。”
“可你怎么确保她会收下这张单子呢？”
“你就说敢不敢赌吧！要是愿意赌，就让我走回游泳馆，如果不愿意，其间随时可以开枪，这样总行了吧？”
我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心想这个崔少勇当初不是挺拽的吗，怎么现在怂成这样了。
“好吧，那最后一个问题，你想要什么？”
“钱、女人、权利、地位，我是个农村崽，只想过一下有钱人的生活，就这么简单。”
我摆了摆手，然后当着崔少勇的面打开车门，鼓起勇气向游泳馆的方向走出，每走一步，腿就止不住颤抖。
大概是晚风有些冷吧。
突然，枪声从身后传来，哪怕配置了消声器也抹不掉它的杀气，好在倒下的人并不是我。
有点累了，回去补个觉吧，但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啊……
我一边念叨着，一边踏上台阶，寒光初显，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存同时从身后传来，包括那熟悉的声音。
“都说好了，不要背叛我，结果你还是……”
冰凉的泪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