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极北的寒风,横穿整个斯特王国,跨过连绵不绝的群山,向加西亚领主的土地上播下冬的种子。
成片成片的雪花飘飘洒洒,淹没了生灵的气息,放眼望去尽是纯洁无瑕的白。
忙碌的人们放下手中工作,躲进家里依偎在温暖的火炉旁,喝着花茶吃着糕点,享受着美好和安宁。
领土中央是背靠悬崖,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加西亚堡。
这里曾是抵御魔族的要塞,现如今成了加西亚家族世代居住的场所。
加西亚堡,早上九时。
不同于外界,城堡俨然还是幅热闹景象。
早起的仆人,已经提前把工作处理完毕。
他们整齐划一排列在城堡铁门的两侧,抬起脚尖,眺望远方的地平线。
准备为远行归来的领主夫妻,献上自己的忠诚跟勤劳。
任何一片雪花,都无法落到铺在门口的红色地毯。甘美温热的果酒早已备好,冷时换新即可。
城堡旁庭院偏僻的一角,未被喧扰染指之处。
古老的砖块历经岁月流逝,逐渐腐朽脱落,透过高大围墙缝隙吹来的微风摇曳着女孩的黑色长发。
独自端坐在长亭下石桌旁的艾莉娜·加西亚,不言不谈,不动不笑,只有那两枚加西亚家族标志性十字双瞳在跟随魔法书中的文字游移,除此之外她跟只人偶差不多。
还未长开的稚嫩五官,配上昂贵时髦的黑色长裙足以远略未来风华。印在脸上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不乏贵族间的高贵气质。
城堡围墙外,前方那一大片广阔浩瀚的雪海中迎来了闯入者。
乱舞的雪花在不断蚕食着视野,厚重的积雪能够轻易没过成年人的脚踝。
来自教堂,身穿白色修女服的金发少女宛如一只灵活的燕,依靠娇小的身躯无拘无束地在自由向前奔跑着,开朗的笑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大家!艾莉娜在吗?”
听到直呼而出的小姐名字,新来的卫士面露难色,稍作思考,他觉得冒犯,欲拔出腰间的佩剑,进行阻挠。结果被冻得红肿的双手在剧烈颤栗,根本使不上力。
“马特奥,她是小姐的朋友。”
主人外出的时候,负责城堡大小事务的女管家法蒂玛出声制止。
卫士回到岗位,用手擦掉落肩膀的雪渍,板正身体,继续坚守职责。
等女孩来到眼前,法蒂玛面露微笑,开口说道:“卡里妲,小姐在老地方。进去先别着急出来,领主大人半个钟头内就回来。”
“好的!”卡丽妲点头应答,绿宝石般的眼睛兴奋地眨巴个不停,发烫的小脸在外冒着热气。
“不愧是艾莉娜啊,家人回来了还憋在里面不出来。想要让她离开城堡,或许只有天降神罚吧。”
童言无心,听者有心。
现场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带有敌意的眼神朝卡里妲汇聚。
在斯特王国“神罚”是禁词,否则万一惹恼了神明,那是要招引大祸的!
“快进去吧。”法蒂玛催促道。她嘴角的笑就像粘在脸上,丝毫没有看出生气的迹象。
不知是“职业素质高强”,还是对女孩的失礼行为习以为常。
见领头人都不在乎,其余人又怎敢闲言闲语。
…………
雪下的小了些。放松大脑的艾莉娜,抓起石桌下的暖壶,朝桌上那只精致小巧的陶瓷杯沏起热茶。杯口冒出的热气还未来得及散去,就已化作冰粒往下泼洒。
闭上眼睛,甘甜涌入口中,一杯温热的茶水下肚,艾莉娜脸上流露出惬意的笑。
人生的快乐,莫过于此。
“艾莉娜!我为什么没有呢?”
身旁的卡丽妲心生委屈,可怜巴巴地求问道。
笑容收敛,艾莉娜又回到那副呆板冰冷的模样。她放下茶杯,看向卡丽妲怀中的东西。
粗糙的羊皮纸上面写满歪歪扭扭,怪诞的古老文字,几张一组再随便找根绳子简单一捆,便成了名为魔书的东西。
“还有啊,艾莉娜这些书有什么好看的?很难闻的!臭臭的。”说着,卡丽妲嫌弃地将魔书丢在桌面,毛毛躁躁地拍起修女服上沾染到的灰尘。
“我跟你讲,村里的卢卡斯家生了个小娃娃,超可爱的!不比这些有意思?”
年轻的孩子不存在心事,只能看见眼下的真切。
艾莉娜依旧是冰冷冷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将魔书收到跟前,翻开羊皮纸,仔细检查起破损缺失情况。
“世上没有守得住的宝藏,记在脑子里能遗失的慢些。”
“爸爸说,家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给,外人看见会说闲话。”
艾莉娜平静无波的语气,听起来像歌剧初学者,谈吐没有感情跟人味。
“不对不对!艾莉娜明明私下里会把自己的画送给别人。”
心急的卡里妲把无意间看到过的画面,毫无保留地大声吐露出来。
谎言被揭穿的艾莉娜,微微一怔,她本就没有多少感情的脸庞显得更加冰冷。
可很快,那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她自顾自地继续忙起事。
哪怕只有半秒,眼尖的卡里妲都抓住了那份异样。
“艾莉娜!你看,我都跟你‘借来’一百本魔书了,就算是石头都差不多快捂热了吧。”
“嘛……虽然你每次都给我钱……不过被那个顽固老头抓住,我要倒大霉的。”
“实际上我也不是想喝那杯茶,只是你每次喝的时候看起来都很快乐。你也知道,大家从来没有见过你笑……”
固执的卡里妲仍在坚持,她沮丧的声音完全看不出信心,音量越来越低。软趴趴的,没有力量。
“我的确把画给过别人。女仆不是外人,是家人。”
“那我也可以做艾莉娜的家人啊!”
亭子旁的常青树梢上飞来几只寒鸟,它们惬意地伸展开羽毛,用短小的鸟喙清理起躯体。
鸟儿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鲜活的气息给冰冷阴暗的古老城堡涂抹上别样色彩。
城堡里的公主没有说话,她迟疑一会,手还是伸向了身下的暖壶。
“好耶!”接过茶杯,卡丽妲欣喜万分地嬉笑起来,开心溢出言表。
“先别笑!上次的书还给你。”
不同的是,艾莉娜的语气这次有了些许色彩。虽然不多,却也足以。
“啊……还回去很麻烦的!就当我送的!”
“不行。不是我的我绝不要,是我的谁也拿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