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乌云久久不散,厚积的云层汇聚成了庞然大物,落下的雪花无止无歇。
凄厉的冷风吹过,战马挂满血丝的宽大瞳孔倒映着白色,同类,人群。
高耸的城堡为行进队伍指引着方向,众人耳旁回荡着教堂修女们用来传递祝福的祈祷歌声。
终于要到了。
担当先锋的骑士,不用多费力就能看到在城堡门口静候许久的众人。他勒紧马绳,迫不及待想要冲过去,讲述此行冒险过程中发生的趣事。
队伍临近,法蒂玛示意身旁的仆从们,按照准备的那样,好好为归来者接风洗尘,做到本职工作。
见事情有序进行,法蒂玛拿上备好的温热果酒,压低身体穿行到队伍中间,毕恭毕敬地来到宽大奢华的马车旁,双膝没入积雪,以此献上自己的勤勉。
“领主大人!大家恭候多时了。”
简单的一句话,现场氛围瞬间安静下来,刚刚还在表达喜悦的骑士跟仆从,乖乖收起笑容,闭上嘴巴,以表尊敬跟忠诚。
“先让大家好好休整,有事晚上再说。”
“是啊……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衣装华贵,举止得体的一对男女应声从马车走下。
男的三十出头,双目有神,慈眉善目吞吐有力,身材高大富有朝气。
女的面露愁色,语气中带有明显不满。她皮肤柔嫩个子矮小,飘在身后的长发柔顺如蚕丝,蔚蓝如天空。
“殿下,请问下属有什么没做好吗?”
法蒂玛处变不惊,她慢步走到女子跟前,询问烦恼。
“我大半年才能从王宫回来一次,小王八蛋连接都不接,有这样的女儿吗?”
斯特公主掐起腰,跺着脚,把无处安放的怒气肆意倾泻。
“法蒂玛你说?我要不要把她抓起来,吊起来揍一顿?不对不对!万一她记仇,等我老了打不过,反过来把我吊起来揍一顿怎么办?”
耐心思索一会,法蒂玛认真给出解答:“小姐是好孩子,她不会对殿下无礼。”
听着两人的怪言怪语,众人困于礼节跟尊卑,只能拼命压着笑意。
“法蒂玛,回来的时候我买了很多货物。按此次远征的功劳依次分发,其余记好数量,封入库存。至于奴隶,除了那个小孩子,你们谁想要就要,不要处理了便成。”
“谨遵命令。”
在轻松愉快的快乐氛围中,加西亚领着妻子向城堡内部走去。
途径门口,斯特公主突然停了下来,她侧过头,盯向卫士马特奥。
“臭小子!把手伸出来!”
“嗯……”
年轻的卫士心中一紧,只能乖乖服从命令。至少面罩完全遮住了脸庞,不用把惊恐示众。
宽大的手掌冻得通红一片,指尖处存在明显肿胀,严重的患处已经裂开流脓。
“发的药膏你为什么不用!”斯特公主凶目外出,她伸出手掌,对向患处。
就在受惊的马特奥迟疑怎么回答时,手背感到一股灼烧感。
没等思考,再次看去,苦恼许久的病痛已被恢复痊愈。
作为皇家战略资源的公主很少会嫁到领主这边,即使是名振诸国,实力超群,受众人尊重的加西亚。
传闻,斯特公主是“不合格”的公主,故此才成了例外。
不过无论如何,斯特公主和加西亚领主永远都是受大家追捧跟爱戴的存在。
…………
一股骚乱过后,雪下得更大了。
忙碌的仆从们在来回奔波,足迹踏过的地方,很快被落雪抹平修复,重压留下的车辙,却是难以消除的凹深印记。
发生了什么?
飘入鼻孔的血腥味,将昏睡中的少年惊醒。
身为猎人的孩子,他能习惯腐朽跟排泄物的气味,却无法忽视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引子。
睁开无神的眼睛,忍受着饥饿跟寒冷弥漫全身带来的痛楚,他试图得到问题的答案。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让人踹不过来气,混乱的马蹄声在周围狰狞作响。
骑着战马,身披铠甲的骑士徘徊在四周。他们的身躯犹如林中野兽般凶猛高大,能轻易划开血肉的骑士长剑,泛着凄厉的白光。
站在不远处的女仆眼中尽是嫌弃跟憎恶,充满了敌意。
待在近处,身体散发着恶臭的同伴蜷缩到角落,无比惊恐地抱着躯干,捂紧耳朵,仿佛是想要把自己塞入另一个世界。
近处那片染色的雪,红得有点发亮,仿佛是在嘲讽被囚禁到马车的众人。
看来是有人,不够聪明……
内心起伏不定的少年放弃思考,他躺回坚硬粗糙的木板,盖上勉强能御寒的粗布继续合眸。
死了,就什么没有了。哪怕是雄霸一片森林的凶兽,幼年时期也要忍受弱小任人宰割的命运。
…………
繁忙的法蒂玛坐在围墙外临时搭建的办事处,一丝不苟地做着统计工作。别看她才四十多岁,已有近三十年的工作经历,算是城堡里最有威望的元老。
王国名匠锤造的重甲,宫厅画师描绘的画作,来自东方的丝绸和陶器,萨拉山脉狩猎来的珍奇异兽,以及提亲送来的玉石都是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
要问最昂贵难以比较,要问最无用肯定是奴隶。
流淌着低劣血脉,不懂王国教化,当炮灰全会叛变的废物,除了做些可替换性极强的低端工作,再无用处。
王国边境战事连连,奴隶成堆成堆的抓,领主大人仅仅是帮忙处理麻烦,就带回来了这么多。
近年粮食收成不好,领地虽为富庶,几十年难以一遇的雪灾也不可小觑,大家嘴上的余粮不太好分。
不杀容易聚集起来招致麻烦,杀了也成。倒是沾到身上的血不好处理,刚才逃跑引起骚乱,被搞脏衣服的骑士还在大喊大叫。
“管家,提亲送来的玉石怎么办。”
遇到麻烦的女仆长弗蕾雅,走到正在苦恼的法蒂玛跟前,讨要办法。
“老规矩,你拿去卖了。你留一些,其余全进帐。”
“不太好吧……上次已经……”
费蕾雅面露难色,她有些为难观察起四周,怕有耳目,做这种事实在不光彩。
“我知道你儿子打仗残疾了,还有一大堆孩子要养。放心吧,领主大人跟殿下不会怪你的。”
法蒂玛倒是光明正大,浑然不怕。
“这是原则问题……”
费蕾雅才三十岁出头,操劳过度带来的衰老已经影响到了她,没有光泽的发丛中夹杂着白色,粗糙的手掌上全是茧子。
“放心吧!小姐明明未到十二岁,来求婚的就成堆成堆来,还竟是些歪瓜裂枣,花这种人的钱不用有心理负担。”
“我知道你小时候当过小姐奶妈,喜欢小姐。我们当下属的没本事直接争口气,就拿这种小事出出气也行啊!”
“好吧……”
这下子,弗蕾雅终于被说动了。
在她们交谈之迹,斯特公主的女侍已经从院落里步履匆匆赶了过来。
“管家,领主大人让你派人带那个小孩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