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白帆看那儿，你好像被漂亮妹子盯上了，快假装路过一下，她说不定会找你要联系方式。”走在校外的一行人中，许若云发现不远处的公交亭长椅上，有个人默默盯着他们。
“瞎操心什么，人家说不定只是在发呆。”
走在队伍末端的安然一句话都没说，看着从出教学楼后就一直牵着自己的何汐，冰冷的手心能直接感觉到她的温度，放在以前，安然也许会把这个时刻定性为人生中的几大重要回忆之一，但现在的她，心中剩的只有抑制不住的阵阵叹息。
自从上午意识到那个事实后，她就变得有些不自在。虽然现在的情况是，那个自称“林祎”的陌生男人做出承诺，称会将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可目前已经发生过的变化，从他许诺的未来某天以后，真的会全部回到正轨，还是会像曾经的那个“他”对现在的这个“她”造成的影响一样，在意识层面默默改变未来的我呢？
即便安然在初次从这个世界醒来的很短时间内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在生理事实上已彻底消失了一些东西，但她未曾想过，心理上也会因此发生某些巨大的改变。
难道我已经感受不到那种被称作“喜欢”的感觉了吗，又或说，只是适应了这具身体，仅仅只是对同样是女性的何汐不再抱有特殊的情感，可这样的话，那异性……来自原有灵魂深处自发的排斥让她不愿再去思考。
…
“不去接你妹妹真的没关系吗？”刚出学校，安然就忍不住向走在自己右前方的白帆发问道。
手表上的时针已然指向阿拉伯数字“6”，天还没暗下来，身后干净的校道上已几乎见不到其他学生的踪影，还未彻底落下的太阳射出今日最后的余晖，投射在安然身上，形成无人在意的影子，要说声响，也只有两侧教学楼高层中，一些提前开展晚读的高三教室内的朗朗书声而已。
“今天我妈有空会去接，就是不知道下周……”
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至于原因，估计和他们放学后去的那趟德育处脱不开关系。
在此之前，安然完全不知道，学校负责审核社团事宜的部门居然是与之八竿子打不着的德育处，原本许若云也要来，但放学后却不知道溜哪儿去了。
与教室和办公室的温度不同，这间被称为“德育处”的房间将空调温度设置得格外有些低，跟在白帆身后一言不发的她刚进门，顿觉有几束凉气袭来，吹在身上，仿佛还有其中的几撮直逼心尖。
果然没那么简单，平常总是一副无所谓的白帆那时却面带严肃，听着面无表情的德育处老师在核验他的社团申请表后所指出的问题。
社团发起人数量至少为五人自不必说，他们中午的时候有去邀请苏白，对方在得知后也是欣然接受，但在会员人数至少为二十人这点上，安然却会错了意。
申请前就要有至少二十位具有意愿的同学？这才刚入学没两天，怎么可能在那么短时间里凑齐足够的人啊，总不能直接在班上大张旗鼓地进行宣讲吧。
白帆听完后，虽满口答应下来，但走出房间时，她还是注意到对方脸上多了些被称之为失落的情绪。
“话说，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社团吗？哪有为什么，闲得无聊随便创着玩儿呗。”现在的他一脸满不在乎。
“真的……真的是这样吗？”
面对安然的追问，对方犹豫了会儿，微微低头解释道:“说来也有点奇怪，小时候经常受邻居帮助，就想着自己之后也能和那个帮过我的人一样……”
“就这么简单？”
“要不然呢安姐，当然也可能就是一时兴起，噢对对对不起，又把称呼搞混了，不过毕竟叫了那么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口的嘛。”
安然没有继续问下去，和前些日子的几次记忆偏差一样，安然还是不记得对方有同自己提起过他刚刚口中的那种人。
是我以前对他的了解就不够深入吗？公交车怎么还不到，照理说，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有至少两班。
她漫无目的地看向周围，恰同来自右后方铁质长椅上的一束目光交集。
这个女生是在看我吗？不对劲，怎么感觉她中午就已经坐这儿了。
上公交后，靠在窗边的安然又一次发现那个女孩，对方将两个硬币丢进投币箱便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并坐在最后一排，目光自始至终从未从她身上离开。
今天的晕眩与反胃没之前那么明显，不过晕车的症状还是一个都没落下，再这样下去的话可怎么办……
“安然，我想，要不还是算了。”
“嗯？什么算了……？”双目紧闭、将头依在窗户玻璃上的她第一时间并没意识到白帆话中的含义。
“就是社团的事，实在不行咱可以去桌游社，初中不是经常玩儿那什么——”
“别，千万别。”安然顾不上晕车的不适，急忙开口制止道，在她脑中快速飘过的是，曾经早已关停的社团、素未蒙面的其他社团成员以及消失或可以称得上从未出现过的社团活动。
“可如果连审核都过不了的话，不全都白费了吗？”
也是，如果连这一关都无法通过，后面的一系列运营跟活动组织也都别想了，要不……
心中那股对白帆的愧疚打断了她消极的想法。
“没事儿，我相信你可以的，”她将身子坐直，努力将语调放软，尝试用较为温柔的语气安抚道，“就算到时候真的没能通过审核，至少我们也为这件事做出过努力，但假如你现在就那么放弃了，以后每次回想起这件事，真的不会遗憾吗？”
这是安然上大学后不记得从哪个可以混到学分的讲座里听过的话，原文她也难以复述，讲完这句话的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如果我当时能理解、贯彻这句话，那是否就能够阻止他呢？
也许会得到“不会”或其他无意义的答案，她本就没抱多大希望。
“我一定会成功的，副会长大人!”
“诶？”这是她未曾设想过的答案，“那若云怎么办？”
“就他？还是一边儿去吧。”
下车后，安然加快脚步，其中含有刚才成功激励白帆的喜悦，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快步走过一处十字路口的拐角，在过一百多米就能到小区门口，但她却停下脚步，等待着那个自下车后仍跟在她后面的人。
“为什么要跟踪我？”在女孩走过拐角时，安然冷冷问道。
女孩似乎吓了一跳，但并没对此感到意外，她摆出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呜呜，人家好几天没吃饭，已经饿的受不了啦，能不能帮帮我呀好妹妹？”
“可你从中午开始就一直盯着我，刚才在车上也是。”安然并未放松警惕，一语道破她的谎言。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儿，我就是找你谈正事的。”
“正事？”
“换地方聊嘛，我看刚刚路过的快餐店就挺不错。”
“你是谁，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就在这说。”
“怎么能这样……你对林祎可不带这样的……”
熟悉的名字从女孩口中飘出，安然这才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并不简单。
“你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我们俩可是，”话说一半，她用食指在唇前比出“嘘”的动作，“多说可是要收费的哟~”
搞什么鬼，明明从一开始就没理解对方的意图，能为了跟着自己从中午等到傍晚，又一直尾随到现在，只为拿我开玩笑？
“算了，我的时间也不多，就不卖关子了，我想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吧，而我刚好也有需要你给出的东西，等价交换，如何？”女孩又做了下要钱的动作，随后张开手比了个“5”。
“五万？”
“哪有，当然真给的话也行啦……五百，五百就行喔~只要五百，我可以回答你整整五个问题呢。”
“可我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
“搞什么啊……明明家里这么有钱，身上连五百都没有嘛？”女孩思考着，“这样你让我很难办的啦，要不涨到五千……还是算了，额……那就这样吧，周五下午这个时间，来……就去桥北路120号旁边一家书店门口等我，记住，早了或晚了可都不行。”
她说完后就自顾自回头走远了。
这又是谁，从刚才的话中只知道是和林祎认识，但性格完全不同，原本她以为之前林祎口中的“我们”至少都是像他那样的，看来也不尽然，但我现在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到时真的要去吗？带着这个疑问，安然回到家中。
客厅家具的摆设虽然仍保持原样，但整个环境多了些生活气，备完饭菜的姑姑坐在桌前，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在这个时间点回来。
“你回来啦，”她的声音平静中带些温和，“快来吃吧，过会儿菜就凉了。”
今天发生了许多，但能过去的就先过去吧，毕竟之后的事恐怕只会更多，安然嘴角扬起一抹笑，准备完后便朝饭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