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好。”
“哎,叫我姐姐也可以啦……果然还是岁月不饶人呐。”安然引导何汐上车后,姑姑坐在驾驶位上调侃道。
“小安,这位同学是?”
安然不打算过多解释,本想一五一十地将何汐的诉求脱出,但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临时撒了个谎,虽然有点口吃,不过姑姑听完后仍保持着一往的热情。
“哎呀,终于也会邀请朋友回家过夜了呢,瞧我这记性,都学了一天了,刚好顺路买点儿夜宵犒劳犒劳你们。”
“那个……不用麻烦您了。”
与以往不一样,何汐吞吞吐吐道,单纯的紧张,还是说,心里藏着些心事。
“是不是担心吃了会发胖呀?小安最近也不喜欢,一定是这样,不过呢,偶尔吃一次两次也没什么啦。”
说罢,她将车速提升了些,车窗外的夜景也因此而流动得更加迅速。
“话说这位同学叫什么呀,小安你介绍下呗。”
“阿姨……我叫何汐……几何的何,潮汐的汐。”
“那我叫你小汐好了,小汐,你晚上不回去的事已经跟家里人说过了吧。”
…
去我家?
当听到何汐支支吾吾的请求后,安然的大脑一片空白,站着的身体也愣在了原地。
从对方下午像是哭过的脸上,她暂且得出一个简单的猜测,那便是何汐家里出了什么事。
和父母闹别扭了吗?她下意识地想将脑中的这个想法说出口,意识到后又立马捂住刚要张开的嘴。
“然然,你不舒服吗?”以一种近乎哀求目光看向她的何汐关心道。
“那走吧,回家。”
该死,又差点把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了,对这种请求应该不能拒绝,如果拒绝的话,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可恶啊,事发突然,完全搞不清前因后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我当前是在想她这么做的原因,那她的心里现在会想些什么呢?
答案自然是不知道,安然决定暂时还是先不去询问缘由,等到回去以后再进行询问。
…
“那个小汐,这房间我收拾下,”姑母指指其中一间客房,“你今晚睡这儿行吗?”
已经沐浴更衣过的何汐较以往淡雅了几分,本想直接问她缘由的安然不住地有些愣神。
连换洗衣物都带了,准备的可真是……周到。
同样也是以白色为基调,附着于她身上的衣物却能勾勒出曼妙的身形,宛若艺术家手中的画笔,将身体的曲线与轮廓,连同女性本该有的柔美体态展现出来,这让安然不禁又看了几眼,随即转向自己略显单薄的身子。
要是放在是以前,不,如果是以前,她来自己家过夜什么的,想都不敢想,可现在自己却一直没意识到这点,像是被另一种情绪萦绕。
羡慕。
不可能,我羡慕她干嘛,我自己只不过是暂时寄宿在这副躯壳里的一具外来灵魂,再过一年就会变回原来的模样,变回男性,生活也会回到正轨,对,是这样没错,会产生这种念头可真是奇怪。
“其实……今晚我想和安然一起……”
她在说什么?
姑姑听到后只是露出和平常一样的和蔼笑容回应道:“那行,小安,时间不早了,跟小汐一起休息吧。”
明明是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今夜却显得异常漫长,仿佛每一秒都被特地拉长,天边不见月的踪迹,关灯后,房内愈发漆黑,但躺在床上的安然没有因此产生异样的情绪波动,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身旁的女孩上。
早知道刚才就问了,到头来自己从答应她以后就几乎没说过话,简直像是在故意冷落她,不行,必须得问问她。
本想开口,却被对方的声音抢先一步。
“安然……你讨厌我吗?”
“怎么会。”
称呼变了,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安然有些应接不暇,但还是做出慌忙的答复。
“为什么从出学校开始就……没怎么和我说话。”
还是直接说出来吧。
“其实我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你今晚会突然想来这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她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了,急忙补充道,“对不起,可能是我想多了,毕竟我们……”
没有回应,等待她的是一阵沉默。
她不想理我了,究竟是哪里惹她生气,还是自己又说错了话,看来嘴笨这点自始至终都没改过来,怎么办,得想办法缓和这种即将崩坏的关系才行。
“我就……我就是想……”何汐欲言又止,安然隐约能听到她的话中似乎蕴藏着名为哀伤的情绪。
“我果然还是骗不了自己,”她像是要哭出来了,“其实是我现在这算离家出走,你知道吗安然?我只是在逃,只是在逃避现实。”
“能和我说说吗?逃避什么的。”
“……我爸,还有我妈,他们最近几乎每天都在吵架,我真的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待在那里,我真的……”声音中已经带有抽泣声,安然感觉到自己被她温热却透露着凉意的手牢牢抓住。
果真是家庭矛盾么,这样的话一切都对得上了,下午来时泛红的眼眶,想必是因此而难过,沉默无言,一定是内心深处的挣扎与躲避。
但即便是对得上又能怎样,我又能怎么帮她,换而言之,我到底能做什么。
【我承受的已经足够多了,累了,我真的累了。】
梦里的话,不,应该是曾经切实出现过的话,对呢,自己当时也是觉得什么做不了,什么都办不到,如今还要重蹈覆辙吗……
不行,绝对不能像之前那样。
“别怕,何汐,还有我在。”
真是搞笑,安然,如果你真的有用,他那时也就不会死了。
可不去试试,又怎么会知道,无论失败与否,自己再也不能置之不顾。
“会反感是正常的,我们都会下意识地去阻止这种矛盾影响到自己,逃避也只是其中一种方式而已……”
“…可逃避无法阻止它已经发生或即将再次发生的事实。”
这种漂亮话,明明说多少遍都是白费功夫,可当时的自己甚至连这种话都说不出来。
“…总有一天我们还是要面对它,与其等到那一天来,应该趁早去抓住问题的关键,我是说,你该去和父母沟通,说不定——”
“我已经试过了……和他们当面讲过,没用,每次都是。”
她不再哭,声音中却还是有几分呜咽。
“方式,也许多换几种方式……”
怎么办,感觉自己快编不下去了。
“她们是爱你的,对吗?”
何汐没有回答。
“…我想一定是的,可能只是方式和时机出了问题,可能是你下意识地以为他们不会因你而改变……”
安然深吸一口气,试图继续说些什么,她并不清楚这样的话对何汐是否奏效,如果是她自己,应该不会因为几句空话而改变原先的念头。
“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样还会不会有用,不过……还是谢谢你,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