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水笔在划有整齐方格的答题卡上流畅地移动着，写过的每一笔似乎都在宣告握笔者即将从这场长达一百二十分钟的考试中解放，随着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的结束，安然总算将月考的第一门科目填写完毕。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的手指，她瞥了眼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些时间，整间教室内除去偶尔传出的一两声咳嗽或清嗓声，剩下的便只有笔尖于纸上划过的“沙沙”响动。
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过去、重回校园生活的主人公，明明都无一例外能借助已有的学习经验，或者是被称为天赋的东西，面对各种考试游刃有余，自己目前在某些科目里暂且能做到如此，可面对语文的层层主观题以及最后的作文，过去熟稔于心的各种答题技巧在一年半的大学时光中早已消磨殆尽，更别说是好几年前卷子里的题目内容，如今的她只能借助这一个月以来源自课上或是课外学到的“新”知识进行作答。
在仔细检查过客观题的选项以及主观题的部分要点后，安然刚想稍作歇息，预示考试结束的清脆铃声便“叮铃铃”地响起，耳边连带涌入的还有来自一些方向的叹息声。
这才第一门考试，之后还有整整九门……
她中断了继续想下去的意念，静静地等待监考老师收走答卷，同时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围。
唔，他也是在四处张望的样子，在同白帆目光短暂交接后，她又决定放弃这无意义的举动，聆听起楼道中乱糟糟的脚步声，心思也飘到了别处。
“什么啊，这题不是C吗？”
“怎么可能是C，一看就是A好吧，你看他写的也 是。”
“啊……怎么这样……”
耳边萦绕着几个其他班学生的交流声，看样子是在讨论客观题的选项，倘若自己没经历过之前那些乱糟糟的事，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现在估摸着也会跑到白帆旁边对个答案之类的，但那不过是如果，她看了眼他空着的座位，起身绕过陌生的几人，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等我？”一出门就发现自己刚才还在在意的对象背着书包停在门边，安然随口问了句。
“考得咋样，我看题目挺简单的。”
“还行吧，只要主观题不出问题，”面对白帆尽是余裕的态度，她反问道，“你怎么样，满分？”
“那倒不至于，安然你难道忘了作文这东西可是我的弱项诶，不过其它倒是还行啦。”
对他而言的确算不上什么，安然知道在与曾经一致的情况下，今后的年级成绩排行榜上势必都会有他的名字，也许是前五，搞不好第一也有可能，她拿过存放在教室门口的包，熟练地将其背在身上。
“瞧你这样，应该不会只是问个问题那么简单，”
她最近逐渐掌握了原先那个自己的说话方式，虽然在一些场合下仍旧需要伪装得像个正常女生，但在跟白帆聊天时她还是忍不住切换回以往的语气。
“还有其它事的话就直说呗。”
“那个，要不还是边走边聊吧。”比起她，白帆这回反倒流露出几分别扭。
校道两侧都是不算特别高的树，繁茂的枝叶足够遮蔽九月的大部分艳阳，主干道看上去挺宽，走在上边的却只有寥寥几人，大部分结束完第一门考试的学生都行于树荫下的小路上，就好像单是受其照射到便会被烧成焦炭。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安然和他保持着不远的距离，略微有些不耐烦，她以前没见过几次这种状态的白帆。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深吸一口气，像是决定好什么似的开口，一语道出了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话。
“靛城？你疯啦？”
…
尽管教室表面上呈现出一片安静祥和，但在下课铃鸣响的那一刻，热烈与喧闹便在其中炸裂开来，安然放下手中握了一节课的笔，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沉浸于片刻的悠闲当中。
“为什么啊，我记得不就是这个吗？”
后排，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右后方向的声音灌入耳中，他清楚声音的主人是谁，而回复他的是正后方满是平淡声调的话语。
“课本63页，上周五刚划过。”
“看来还得是你啊班长，”钟北方才的得意骤然消失，摆出一副失落的神情，又指了指另一道题，“那这个呢？”
“这个的话，上周周练有同类型的题，我找找……喏，就是这个。”见他还不罢休，苏白只好继续向其讲解。
钟北揉揉头发，把下午考过的卷子放回包中叹息道:“好吧好吧，这门算是完蛋了。”说罢，他又瞥了眼左前方的座位，随即向后门溜去。
临近中午时发生的事，安然记得在自己未经思考地惊呼声发出后，收获到的是周围几个陌生同学异样的目光以及白帆那急匆匆的解释。
“就……就当是随便玩玩呗，那边不是有挺多景点的嘛……风景也不错，人挺多的，不过……我也就是随口提一嘴，安姐你没空或者不想去的话……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好了。”
脚步不住加快了些，安然紧跟着他，大脑却逐渐被一种混有不解与担忧的情绪所占据。
他为什么会突然打算在两天后开始的七天假期里去那种地方，结合两周前提问时的答复，姑且能够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不管是以前的白帆还是现在的他，都对那座城市有着某种执念。
那时放假，他也去过那儿吗？安然努力回想曾经的记忆，但答案是没有，她只记得自己那时跟他去离虹西较近的澄阳玩了几天，剩下的时间都在家中度过。
果然也发生了变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那我要怎么办，阻止还是接受，如果现在说错了话，会不会对他的未来产生无法挽回的影响。
不对不对，哪来什么未来，只要再过个三百来天不就……在意识到那件事实后，刚才的担心等情绪随之烟消云散。
“我的话，回去问问家里人咯。”安然一扫几分钟前的态度，故作俏皮地回应他。
“那太好了，我们到时候……呃，不是，安姐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叫我什么？忘了？”
“噢噢噢，是安然，我一紧张就……见谅见谅。”
日历上写着周日，本来今天和昨天都应该在家里，却因假期自带的调休机制而泡汤。按照考试安排，明后两天都已被剩下的七门科目填满，后天下午考完还得听老刘讲一堆有关假期的注意事项，安然简单整理了下思绪，在靠近那辆每天都停在同一位置的车旁后打开了门。
咦，副驾驶位置上那个人是？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认错车后，她坐上后座，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看着比自己大些、低着头默默滑动屏幕的男生，一个想法出现在她脑海当中。
“她”的表哥。
“也算是好久不见，人家都上车了还一句话不讲。”
坐在正前方驾驶位上的姑姑伸出手在对方大腿上轻轻拍了两下，他这才回过头来。
“好久……不见了呢。”
安然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实在想不到要如何回答，她也只好将对方刚才的话尴尬地重复一遍。
“唷，一个个的怎么都跟陌生人似的，轩轩，不是你先说要来看看表妹，我才带你过来，怎么见到之后连声招呼都不打。”
“这刚不是打过了……而且妈你是不是有重要的事要跟安然说。”
姑姑听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遗落了某件事，也不再追究他的过错，急忙补充道。
“对了小安，这次放假我打算带你们去澄阳玩几天，刚好也是轩轩他读大学的地方，你看怎么样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