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话剧到底是什么样子,程茗凯想了很多年,也没有完全将这两个字搞清楚。倒也不能说很多年,其实他作为虹西一高的话剧社的一份子才刚过去两年,现在也不过是他从学姐手上接过话剧社的第二年而已。
按照往年的惯例,当虹高的学生升入高三以后,需要自觉退出相应的社团和学生组织,同时将社长、副社长连同各个部门的干事职务都委托给高二或高一的学弟学妹,他当初也是被高三的学姐委以重任,才有了现今在社团中的地位。
只不过现在的他因为一些事,直到今天,仍作为话剧社的社长和话事人,领导着这个小小的社团。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刚作响,他就已经准备好冲出教室,即便周围留有大半同学的事实在无声地提醒他,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要参加那场或许能被称为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但程茗凯还是觉得,有件事自己必须在场。
穿过拥挤的人群,他从货架上草草抓过一块面包,随着校园卡的“滴”声快步离开便利店,天边不见任何云彩,湛蓝天空晃得他有点发晕,天气不算热,体感温度绝对低于20℃,短袖外面还套了件秋季校服,他知道就算今天很热,阶梯教室也不会配备空调的使用权,毕竟光是教室这一方面就耗费了他不少功夫。
有关社长职务转让的问题,最近也在被德育处的老师催促,虽然程茗凯以报名虹西市第七届的话剧比赛为由,依旧有着整个社团的实际控制权,但他也知道,这并不长久,自己有朝一日会高考,会毕业,如果想让社团传承下去,必须找到合适的人选。
而这个合适人选的数量,迄今为止仍是零。
要是白洋这小子是高二的就好了,这样自己就能毫无顾忌地将整个社团托付给他,可惜暑假刚过,他就跟着其他班的几个同学一起退出了话剧社,如果把火炬传给高一的新生,不管从哪方面来想都不太现实,但高二却又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至于高三……
实际上,除了程茗凯以外,社团内目前还存有一名高三的成员,至少在这次比赛结束前都会有。
夏薇薇,他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底里的烦躁就油然而生,她明明是这次比赛的主力之一,可最近别说是排练,甚至连学校的课都通过请假来逃避。
他忘记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夏薇薇这号人的了,只记得当时还是她在班上替话剧社拉人,自己也阴差阳错地进入社团,并在之后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要不要再去劝劝她,他不清楚,对方几天前从名义上貌似就已经不再是话剧社的人,这点他倒是清楚。
如果当初把她跟自己串联在一起的人也在就好了,可惜这完全不可能。
从白洋嘴里冒出的原因是,夏薇薇这次月考排名太过靠后,想在家里待几天调整好心态,程茗凯不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白洋给他的一种感觉就是全知全能,每次不管问什么事,都能得到对方的回应,尽管有时候他对白洋的回答并不满意。
“她和我们一样是高三,这你清楚,而你的成绩一直排在中上游,班主任也许会选择性地忽视,但她不一样,她的分数不行,会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成绩什么的,还是见鬼去好了。
推开阶梯教室厚重的铁门,舞台上并没有如他预料那般出现正在进行每幕分节排练的社团成员,与之相反,他只看到台下站着三个人,最左边那个是白洋,而待在他一米开外的两人中,他还记得其中一个。
还得是你啊白洋,这都能给人家拉来。
…
“梓杨?你也在这,还挺巧,难怪之前不见你加我们社团,原来是心有所属了。”
安然对排练地点处在学校的阶梯教室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这个小小的高中如果真有块像模像样的场地来复刻舞台环境,除了这里,她想不到其它地方。
她见白帆直接走上前去朝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的男生打招呼,这是之前找他的学长吗?从语气看显然不是,安然凭着记忆想起他是自己班上的同学,对方也只不过是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便回到了原本坐着的位置上。
话说自己和白帆是来这里干嘛,看他们排练?可整个舞台上见不到一个人,只有几块被当做表演道具的旧桌椅。
“虽然有点意外,但你们还是来了。”
不带感情的声音从安然的左侧传来,她注意到白帆的脸色冷了几分,就像是遇到了什么见不得的敌人。
虽然第一眼没能认出来,但安然很快就把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同上周揪着自己不放的那两人联系在一起。
就是他,白帆口中的委托对象,邀请他和自己过来的罪魁祸首。
名字是什么来着?
算了,不管了。
“我应该还没做过自我介绍,我叫白……”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白帆之前的从容不迫在这里看不到一丝一毫,在安然的眼里,他反而表露出不耐烦的态度。
“这位同学应该还不知道,那就让你告诉她好了。”说完这句话,白洋大步朝舞台边上走去,把散成五六处的社团成员聚拢在一起。
“社长离下课还有一会儿,你们先开始排练,缺的角色对话直接跳过。”
之后,一场在安然和白帆眼里显得极为滑稽的演出就此展开。
她从来没有特地去了解“话剧”到底是什么样一种表演形式,现在看来,这和自己以前看过的小品略微相似,但这兴许只是自己见识短浅罢了。
大概是主要角色并不在现场,舞台上的对话没有一个明确的开头,在旁白声中,第一个放声念出台词的是刚才那个跟白帆打过照面的男生。
从他的台词中,安然不难判断这是一个非正面角色,只见他时而眉飞色舞,时而抑扬顿挫,如果不是那句句对着空气抛出的台词里带有恶毒的攻击性,她差点就把他当做了主角。
奇怪,怎么感觉不止少了一个人。
之所以有这种念头,是因为在切换场景后,她留意到有些台词的指向对象绝不可能是一个人,怎么说呢,就像是眼前的舞台上消失了……
两个人。
男主和女主,这是安然第一时间的想法,侧身望去,除了近处紧盯舞台一言不发的白帆,观众席上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了?”
白帆发觉安然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出神,轻声问道。
“没,我随便看看。”
漫长的演出持续了十五分钟,舞台随着几人的标志性谢礼落下帷幕,当然,没有实际的帷幕,看样子,他们仅仅申请到了阶梯教室的使用权,而没有音乐、灯光或者其它设备的操作权限。
“好饿,能先解散吗?等会儿食堂人会很多的。”
扮演次要角色的一个男生提出发问,他的建议随后得到了几声赞同。
舞台边上的白洋看了眼手里的表,在沉默了十多秒后点了点头,算是表达同意。
舞台边的几人一哄而散,接着安然便看到他向自己的方向走来,白帆见状也上前两步,堵在自己和那个男生之间。
“这就结束了?”提出问题的既不是白洋也并非白帆,安然弱弱地在一旁问道,尽管她本想用一种更为强硬的态度。
“距离结束还早,主角还未登场,你们下午有其他事需要做吗?”
有吗?好像没有,从群里零零星星的消息中,安然得知许若云一行人的进展姑且算得上顺利,现在如果没有上次那种聚餐环节的话,应该已经各回各家了才对。
那要留下来,待到下午吗?
白帆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即便在舞台上那群人表演后,他脸上的冷淡褪去几分,可她总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
“要留下来吗?安然。”
“呃……”于情于理,既然来都来了,不待到整场排练结束,会不会太不留情面了,思索再三,安然还是决定留下来。
反正也只是看看而已,自己不可能加入这种和自身完全不符合的社团。
“咔嚓~”
昏暗的房间一角传来门的推动声,她下意识地朝声源方向看去,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那个鼓吹这个社团种种好处的家伙。
叫什么来着?
很显然,安然同样也不记得这人的名字,不过从相貌来看,至少是高二或高三的学长,考虑到高三应该不会存在参加社团和学生组织的人,她暂时判断二人都是高二的学生。
“人呢?”他站在离她们不远处的座席旁问道。
“我让他们休息会儿,下午继续,”白洋推了下眼镜,伸手招呼程茗凯过来,“详细情况,还是你来跟这两位学弟学妹介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