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学的怎么样,我看你上数学课的时候还蛮认真的……”
“这次月考进步很大,看来对得上副班长这个名号的,这点很好……”
“和同学能相处的来啵……”
面对班主任连绵不绝的关心,安然呆呆地坐在他正对面那张没有靠背的椅子上,两手不知该放在何处的她只好学着记忆中作为女生该有的模样将其依附于大腿边,就连坐姿也比平常更端正了许多,只不过……
一句也说不出口。
老刘对学生的态度是现在这样吗?显然不是,过去没有被他单独叫到办公室谈话,现在又要怎么回答。
还好?还行?能适应?
错了错了,是作为这个女孩的身份,应该如何回答他。
、“还是老师您教的好……我只不过是托您的……”
结果还不如刚才那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实在些。
办公室内没有其他老师,撇去班主任和自己的谈话,只剩头顶那块最近刚安装的吊扇“呼呼”作响。
谈话,与其说是谈话,倒不如说这是他可能是出于心血来潮而找自己随便问问。
不过也可能不是随意,毕竟开学前一天也被叫来过一次。
安然还在思考着接下来是该预备新的问题,还是找个借口溜回教室,老刘也许看出了她眼神当中的飘忽不定,用他那双已有不少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左肩膀。
“以后也要多努力啊……虽然现在你们才高一,但高中三年也只不过是转眼间的事……”
“作为副班长,平常也要多跟班级里的同学打打交道……”
“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有去看过没,就在综合楼顶楼……”
安然早就把他一个多月前交托的事忘到九霄云外,而且,她不认同自己什么时候需要那种东西。
“校运会的名单我也看了,你报了女子四乘一百,这挺好,能积极参加到集体活动中去,挺好……”
鼓励与肯定的话,安然在初中和小学时就已经听过不少,可唯独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讲得让她不住犯困。
可能这就是数学老师的独有魅……
坏了。
尽管有去努力克制,但她还是没忍住,在老刘面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那个……老师……快上课了……我就……先回去了……”
“那行,你先回去吧,过几天的月考也要保持现在这个成绩喔。”
刚走出办公室,她就差点撞到别人身上,这个女生好像也和她一样,急着去做某件事。
定睛一看,对方年龄似乎比自己要小些,梳着个麻花辫,校服也不是这所学校的,安然没说什么,那女孩也只不过小声来了句“抱歉”便快步踏进身后的门。
有点眼熟,但不记得是谁,算了,还是想想下午该做的事吧。
…
最后一节照例是体育课,就在几小时前,天边还能看见太阳,可当安然走出教室后门后才注意到,蓝白相间的天空已经不复存在,将蔚蓝色遮于上方的是灰中带白的云,一片又一片,就像衔接过后的拼图,恰能将部分亮光阻隔,因而,外边总体上比午后那会儿暗了不少。
总觉得有什么差劲的事要发生。
“然然?”
看着同桌站在原地发呆的何汐觉得有点奇怪,她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拍了对方一下,安然方才从无名的发呆中回过神来。
“抱歉,刚才在想……”她随口搪塞道,“其他事。”
“咦?然然有心事吗?要不让我来帮你分担一下叭。”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何汐离自己近了许多。
是想交朋友么,可自己跟她应该已经是朋友的关系才对。
想不到其他原因的安然只好默默跟在她的身旁,一边模糊地解释刚才的问题。
“这个学期的体测呢,大概在第十周,大家最好提早做下准备,补测什么的……很麻烦,最好还是都一次过。”
慢跑和热身结束后,硕大的操场仅剩两个零散的方队,负责带一班的体育老师甩了两下手里的哨子,他的目光没有放在学生们身上,但说出的话在一些人耳中仍不失分量。
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哀嚎,安然第一时间没有听出是谁,但他首先排除了白帆,毕竟他看起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像是会被这种小小测试所难道的样子。
自己呢,过去同样也是,现在的身体就算不如以前那样,不过考虑到性别变化后带来的“红利”,面对体测,问题什么的应该不会有。
这么说来,好像很早以前,忘记是高一还是高二的哪一学期,自己还扬言要在体测成绩方面超越他来着,结果好像是以最终分数的差距而落败。
具体差了几分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能肯定的是,自己当时主要输在了1000米长跑上。
1000米……现在不需要那种东西了。
之前早已过去,那之后还会有机会再比比吗?
会吗?
不知不觉,安然又来到了那个最后一棒需要准备的位置,传入耳中的仿佛也仅剩几十米外何汐飞驰而来的声音。
以前参加过几次,她自然已有了些经验,身子从空气中划过,总体比之前要轻,但与此同时,能使上的力也比过去少了些。
五十,四十,三十,冲过终点的她在停下后只觉得心跳和呼吸都比平时快了许多,这也正常,如果哪天自己这么跑下来什么反应都没有才不正常。
想等何汐她们找自己汇合,安然的视线随意散落在操场的各个角落,无论是跑道另一头准备中的白帆,还是远处沙坑上刚起跳过的许若云,此刻都尽收眼底。
当然,还有几米开外蹲坐在绿化带旁的那个女生。
她叫陈司秋,对于名字,安然早在前天下午就听何汐聊过,而进行比对,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对方仿佛也察觉到了安然的目光,她注意到陈司秋没有躲闪或者不理会,而是选择直直地盯着自己。
这种眼神……
真让人难受。
迄今为止,安然虽不能将自己的经验同“丰富”搭边,但至少也在生活里见过几个奇奇怪怪的人,林祎和安屿自然位列其中,不过他们看她眼神大都差不多,顶多算是略显冷漠。
可眼前这个人,她从看自己的第一眼起,眼神里就如自带某种情感。
敌意。
这个词汇在对视短短两秒后闪过安然脑中,她不确信自己的这种念头是否正确,倘若对方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如此,那便是自己的误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