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说什么呢？安然同学，既然你都这么确定了，我又能辩驳些什么呢？”
晚自习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刚刚敲响，安然便把苏白单独叫到教室外头，而之所以直到现在才这么做，原因还在白帆那边。
不，应该是社团那边。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不过只是一个成员的缺席而已，那个不知道透过什么渠道加进志愿部的高三学长，那个早在第一次社团见面会就缺席的人。
名字什么的，安然完全记不得，这么多天以来，要记得名字一个比一个多，仿佛自己真的被卷进什么以她为中心的故事似的，她不想在往脑中塞进更多的姓名，即使是简单易记的两个字。
结果就是让白帆跑到那个学长的班级去问，最后得出“请假”的结论，这导致了原定的汇报总结向后推迟了会儿，她一边抱怨着这种几乎和社团没什么关系的人为何不趁早退出，一边只好用德育处分发下来的廉价水笔在记录单上抄下他的名字。
回归正题，安然努力让思绪集中在面前这个斯斯文文、乍一看还有几分秀气的苏白身上，她老用“秀气”形容他，除了苏白本身符合正常审美的外貌外，还有她从他身上觅得的异样感。
“所以，那个人真的是你，我说的没错吧。”
本来想加个“苏白同学”作为尾缀，可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过刻意，算了，加不加都无所谓，看样子他马上就要承认了。
“如果我说不是，或者说，那是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你会信吗？安然。”
“那就肯定是了。”
问完了，然后呢？
自己对他好奇，本质是因为他和自己一样，随着那个忘记叫什么名字的东西而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那在确认眼前这种看似能证明苏白还保持着对过去性别追寻的答案后，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我也想问问安然同学，为什么你那么关注我是否会有那种喜好呢？”
“那是因为……”
说不出口。
总不能真的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他讲一遍吧，那样只会被当成疯子，而且至今还不能确认林祎跟安屿完全没有隐瞒或是欺骗自己，讲了的话，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是因为我有点好奇，平时文绉绉的班长居然会有这种小癖好，换做是其他人也看不出来……”
蝉鸣声从前几天起就消失了，又逢晚自习上课时间段，整栋教学楼此刻仿佛只有她们的声音，安然觉得声音有点大，在讲后半句时才将它略微放低了些。
主动权总该回到自己这儿了吧，她想。
“你打算说出去吗？”
声音肉眼可见，不对，眼睛怎么能听到声音呢？不过自己还是清楚地从他短短的一句话里听出了和刚才不恰的冷淡。
“不会的，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
“连白帆同学也包括在内？”
“呃……当然……”
安然有点不理解他为什么把话题扯到白帆身上，当前最重要的目标应该由询问他的是与否转为其那样做的缘由。
“安然同学平时会做梦吗？”
“偶尔。”
他问这个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么，还是单纯地想要转移话题。
“那会是什么样的梦呢？”
什么样的梦，肯定是各种类型都有的呗……
不过从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后，记忆深刻的大概也只有那几个有关女孩过去的梦了。
可他到底为何要问这个，果然是想转移话题。
“我以前做过几个奇怪的梦。”苏白的声音低了不少，传到安然耳中的更是小到几乎听不到。
“梦里的事物都和现实一致，身份、学校，和你们。”
这种事应该不算罕见才对，毕竟那都是一个人身边见过的东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道理，但大致方向上总该没错。
“只有我发生了变化，准确地来说，是我的性别发生了变化。”
…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在高考模拟卷的解析当中度过的，把手中那张这些天来对折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卷子塞进抽屉后，程茗凯看着左前方空空的座位，伸了个懒腰。
夏薇薇还是没来上课，今天也一样。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成现在这鬼样子的，程茗凯想了会儿，还是没想出个大概。
难道说是自己跟方岩那小子打架之后就开始的？他挠了挠头，想把注意力集中去回想那个因夏薇薇是否需要留在话剧社而导致双方产生矛盾，最后升级到了推搡的下午，但后背挨了一下的他只好放弃思考，转身看向来者。
“靠，白洋你怎么安静得跟鬼似的，我还以为又是方岩那逼又没事找事。”
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没有直接说话，他比了个“嘘”的标志，随后推了推眼镜，示意程茗凯看向周围。
安静，高三的课间果然都是静悄悄的，教室坐满了人，却又跟一个人都没有一样，他只好收起想说的话，跟着白洋从后门溜了出去。
“什么事啊，搞得神神叨叨的。”
走廊外也没热闹多少，只是偶尔有几句来自楼下、并非针对他们的呼唤，想想最活跃的高一那帮人已经放假，高二和自己又不在同一栋教学楼，至于剩下的高三，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留在教室自习，他觉得这还正常。
“一起去看看夏薇薇。”
“疯了吧白洋，等下还有晚自习，现在去个鬼啊。”
对于这个突然且荒谬的建议，程茗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看白洋的眼神也从疑惑变成现在这种像是看傻子的模样。
“明天也有课，还有排练，后天上午你起不来，下午有周练，只有现在有时间。”
“不是，你老纠结她干什么，不就是月考没考好，人家不想读就随她去了呗，想说话剧的事是吧，我跟你讲，现在女主的新人选也有了，还管她作甚。”
语速比刚才快了不少，程茗凯简直要把嘴里想说的话一口气全部吐到他脸上。
而白洋也不过是又推了下眼镜，用镜片后方冷漠的眼神直直盯着这个火急火燎的家伙。
“我知道你很关心她，现在也只不过是一时生夏薇薇做那种决定的气，所以我现在是在帮你，而且……”
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在察觉到程茗凯逐渐冷静后才缓缓开口，接着说道:“你不会想她一直这样下去，相反，你现在也想让她回来。”
“……”
“服了你了，我去还不行么，走，现在就走。”
程铭凯朝他背上用力拍了下，算是对刚才的回礼。
夏薇薇的家在哪，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之前和她，还有那个已经毕业、带领他们走过高一的学姐在那里讨论过几次话剧社的事，结果现在一个毕业，一个回家，只有自己还在苦苦维持整体。
“叮咚。”
成功伪装成高一学生溜出学校的二人很快就到了她家门口，以前三人选择在这里，也有离学校近的原因在里面，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非社团性质的拜访，会是今天。
“你们也是薇薇的同学吧，来，进来。”
出现在程铭凯眼前的是一个裹着围裙的中年女人，看年龄像是她的妈妈，一进门，他便留意到通向夏薇薇房间的门是锁着的，她旁边的那间也是，不过这倒无关紧要。
“薇薇说，想等这个月月考再回学校，唉，还说我老逼她，这孩子……”
白洋注意到程茗凯的动作有点不对劲，他刚想制止，对方的手却先一步叩在了房间的门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