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适中的水流顺着花洒的一侧,直直撒向女孩吹弹可破的外表之上,洒在肩头、腰间,以及更下方的每一寸白皙肌肤。
浴室的其中一个角落摆放着一座浴缸,但女孩没有任何想去使用它的欲望,在十余分钟的冲洗与打理后,她换上另一副稍显居家的装束,将反锁的门打开,大步走向客厅。
“呃……”
摆在她眼前的,是还待在客厅的白帆,他手里拿着的,从来源上看应该是正对沙发一侧,书架上其中一排的书,而他则以一种看着十分惬意的姿势靠在沙发上。
大约二十分钟前,安然回到家,她的第一想法自然是换掉被雨水浸湿的部分衣物,之后顺带洗了个澡,然而,接下来的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办。
看白帆那样,以前估计没少来,这或许也是他下午会那么果断提出请求的原因,虽然,那与其说是请求,倒不如像是朋友间普普通通的一句提议。
可自己毕竟不是女孩本身,现在又该如何进行余下的步骤,总不能保持沉默,直到他从这儿离开,这样未免有些过分。
还是说,按照自己过去和他的相处模式,对于这点,安然在过去的四五十天里尝试过,譬如换回她还是男生时,同他聊天的语气和措辞,当然,肢体举动除外。
然而,她使用那种方式的频率也是比较低的,大多情况下,她都刻意保持着和周围其他同学的距离,和他可能稍近些,但仍有一个固定的范围。
要不先问问,他现在在看什么好了。
“喏,上次看到这儿,”他翻了几下,指着其中一处页码说道,“结果后来没几天,安然你就感冒了,消息没回,电话也不接,再后来我想送点药什么的,你说不用,也就一直没机会来咯。”
感冒,八月底的事,也就是自己刚从这个世界,不对,是刚醒过来的第一天。
九月份他倒是来过几次,出乎自己意料的第一次,次周因社团的活动暂停,第三周照旧,然后便是月考。
对了,下周又要到月考了。
“呼,总算看完了……”
她看见白帆站起身,把插有纯白色书签的黑皮书重新放回书架,书的名字她没注意,虽说是自己家里的书,但除了刚来那会儿不得不进行的环境分析外,安然已经把它们当做整个家普普通通的一个组成部分,也就没有了深究下去的欲望。
“好看吗?”
她这么问道,因为她暂时想不出其它更好的话题切入口。
“之前应该已经看过好几遍了吗,《尤》,这书还是安然你当初安利给我的吧。”
“忘了……不好意思。”
等会儿,好像不应该加“不好意思”,这女孩的性格,按照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偏向强势的,这样下去,难保落得个被他怀疑的下场。
不过被怀疑又能怎样,发生那种事,不管是谁都不会相信才对。
“把书推给我,结果自己只是简单看了遍,这还真像你能干得出来的事呢。”
“讲了什么故事,能说说吗?反正是我很早以前看过的了。”
顺着他的话,安然随口提了句,这种简单的问题想必更容易得到答复。
“唔,让我想想……”他又摆出那副这些天见过不少次的思考动作。
“总的来说,大概是一个国家的公主因战争而家破人亡,最后历经艰辛完成复仇的故事,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最近还有翻拍过电影,若云他们前段时间还去看了来着。”
普通的王子复仇记,只不过把性别变了变,既然是这样,那好像也没有继续探讨的必要。
“有件事我一直忘记说了,安然?”
原本还在计划如何延续接下来的话题,坐在沙发另一侧的她突然间又被白帆打乱了原有的状态。
“嗯?社团的事,还是说,你又惹上麻烦了?”
最后面的话是她故意加进去的,尽管不知效果如何,但至少应该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些。
“社团的事当然也有,不过那个先放在一边,我现在想问的是,安然你,是不是跟初中那会儿一样,又想改变自己了。”
初中时期有什么事,我怎么知道,至少梦里那零碎的片段从来没有告诉过正确答案。
“也许吧……可是,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初三的时候,老师想给你分配班长的职务,可是你拒绝了,结果现在的你却主动去竞选副班长。”
“而且那事之后,你都说过再也不想参加什么表演,但是,你上周却答应了他们。”
“还有就是,安然你之前都不让我直接叫你名字的好吗,就连最近也没再骂过我了,噢,这个当然是最好的一点……虽然你那个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这……
他刚才说的话,的确是这个月以来,由自己亲手做出的决定。
难道说,真的那么巧,每一步都走在了与之前相差甚远的路上?
白帆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犀利,不过几秒后又转变成一种认真,当然,这种认真也没维持多久,最后呈现在安然面前的是一种笑意,那种笑她见过不少,其中大都是对八卦的探听。
“虽然安然你不让我这么叫,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安姐~莫非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这是安然没经组织与思考就做出的话,干净利落,却又显得有几分冷漠。
为什么连他都会问自己这种问题,以前的他会吗?
好像还真会。
记得应该也是在高中,只不过并非高一,而是临近毕业的高三,那时的白帆估计仅仅是想要用这种近似八卦的方式舒缓即将面对高考的压力,而当时的自己倒也觉得没什么,因为早在那以前,自己时而也有那样问过他。
那现在这种行为应该也算是正常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低声说完这几个字,安然连忙捂住嘴,她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要把跟在它们后面的剩下几个字说出口。
【难道你喜欢我?】
别太过分了,安然,虽然他刚才那番话像是调侃,但如果自己也跟着说下去,之后又该如何收场。
“好奇呗,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换做两年前,安然你这个时候拳头估计都挥过来了~看来现在确实是变了不少,祝贺你。”
…
变了,这样真的好吗?
回予安屿的信息没了下文,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账号是否已经由他人所盗取并用于网络诈骗,然而,如果真是诈骗,现在早该马不停蹄地推进话题了。
那么,请不要逃避问题,回答我,这样,真的好吗?
代替女孩本身,去做那些与她不相符的事,只因林祎说过,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他的话又有几分真实性呢?他又是否一直在骗自己呢?
别去躲藏,别去转移话题,回答我。
从结果上看,无论是班委的竞选,或是社团的种种,再到眼下紧凑排练的话剧社,这些行为确实有在帮助女孩,也就是现在的我,帮助这个名为“安然”的个体去拓展过去那贫瘠而乏味的生活。
可是,女孩她,本来想做什么?
她不知道,或者说,她希望自己知道,哪怕只是通过女孩曾经留下的几抹痕迹。
然而,女孩留有的痕迹,很少。
书桌前的白色电脑,宛若崭新,抽屉里的皮革笔记,已经上锁,除此之外,仅有能被称之为“碎片”的点滴。
那些梦。
梦又如何,梦告诉安然有关女孩的过去,却不能代替安然执行女孩的当下。
梦无用。
“滴——”
床头的手机散出微弱的震动,安然不再趴着,尽管她希望自己能够一直趴下去。
她的讯息。
「很久没联系了呢,你们这里可真是无聊,虽然我本来就已经是个够无聊的人了,但我还是觉得你们的无聊更胜一筹,今晚林祎不在,有想问的事吗?我看你这些天一直没有停过,问吧,反正我绝对不会回答你提出的任何问题。」
女孩将近期发生的事化作信号,传向一千公里有余的另一处角落。
「还挺能干的嘛,要我夸夸你,还是接着聊?你总不会以为,靠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就能套我话吧。」
和之前一样,这人。
送走白帆、完成作业的安然很想苦笑,但嘴角也不过是略有上扬,而后转向平静。
她现在笑不出来。
「我该怎么办,我想做很多事,却不敢做」
沉默,仿佛对方突然厌烦了这一无聊的对话般,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连你也想不出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吗?
「尝试,哪怕失败,跌倒,再爬起来就是了。」
空话。
完完全全的空话。
安然以往最讨厌这种缺乏实际意义的心灵鸡汤,尽管她也曾说过此类话句,在变成女孩后的现在,对何汐,对白帆。
【也许,我也该学着再改变些】
你真的有去改变吗?改变曾经那个懦弱的自己。
你不该忘了那些事的。
「谢谢你」
合上手机,闭紧双眼,明日所见的,无论阴雨或是晴朗,都将是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