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都说不用了！我自己能去学校，不用你送。”
女孩背着书包大步走向家门，嘴里尽是抱怨，两侧的麻花辫仿佛也因这种矛盾的情绪而纠缠在一起，引得站在厨房外延的中年男人愣愣地待在原地。
“……路上小心，过马路要看红绿灯，等车都过去了再——”
回应他的仅仅只有大门重重砸在门框上的沉闷声。
刘卫东没有抽烟的习惯，但现在的他很想点上一支烟，就好像烟草的缓缓燃烧能让他暂时从这种压抑中脱离出来。
10月20日对他而言说是平静也不为过，可惜这种暂时的平静被女儿几分钟前同自己的争吵声所打破。
原因不过寥寥几句就能够说清楚，他想送她去学校，她拒绝了，如此而已。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不知怎的，女儿总是这样，放学、下辅导班回家后一句话也不讲，不管是在饭桌上还是客厅里，就跟把他当做空气似的。
青春期，刘卫东知道这个名词背后的含义，尽管当他还是那个年纪的时候，他并不清楚，因为那时的条件不像现在这样，自然也没怎么考虑这种东西。
所以在这方面，他不像个过来人。
如果妻子还在，会不会好一点，这么想着的他慢悠悠地发动了那辆在停车位上摆了快三天的车。
事物跟着一天又一天变化的日期而改变，总体是变多还是变少，他也没去想过，一成不变的是他的职务，作为高一（1）班的班主任，刘卫东的主要目的是帮助班里的学生搞好学习。
不过到底还是重点班，他们自己应该也能做好自我监督，这点是他从九月份的月考成绩单里得出来的。
有进步，有退步，大部分都在一个合理区间内，一两个分数偏低，已经单独谈过话，希望十月份的月考能看见效果。
除了成绩，还有校运会，参赛的学生名单已经让体育委员汇总上来了，以前带过的普通班虽然有的成绩不行，但运动会还是有搞头的，不知道现在这个重点班怎么样。
毫无征兆的，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号码不像手机，反倒属于固定电话。
“喂？”
“老师说运动会的班服要交钱……”
女儿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虽然提的是钱，但他还是有点意外。
班服。
他一边琢磨着这个词背后的意思，一边打开手机，把女儿刚才所描述的金额朝她初中班主任的账户汇了过去。
要不要给自己班上的学生也订一套，不久后，他忽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过去带普通班的时候，刘卫东主要用一种以学习为主的严格态度对待学生，今年是他头一回带重点班，他也知道这些学生的总体素质会更高些，因此，目前所采取的方式相较过去要温和很多。
在浏览过一些有关条目后，他认为这种东西对于一个班级的有序性和纪念意义算是比较大，主要还是后者，以后拍毕业照也能更好看点，而且前段时间已经收过班费，订上这样一套，学生应该也会持支持态度。
然而，一直想到中午，他都没找到个合适的款式，要不让学生自己选？刘卫东本来打算这么做，却又担心他们因为这种事情而分心，影响即将到来的月考。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女儿那个班级所定服饰的图片上。
深蓝色西装，长裤，女生也是西服，衬衫，长裤变成了裙子。
这种一看就不像普通高中学生会穿的衣服，不过，说不准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这种东西呢。
于是，他把这个想法暂存在了脑海里。
教书这么多年，离退休还有些时间，他记得有个同事，现在好像已经六十出头，还待在高三，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像他一样。
月考，运动会，然后又是下午例行召开的会，周一下午，每周都是这样。
打开教务处办公室的抽屉，想找块U盘用于存放课间的刘卫东先率先留意到朝外侧的一包香烟。
那是一个多月前，他把那两个产生肢体冲突的学生以及他们的家长请到办公室后，其中一个家长塞给他的，他没抽过烟，同时再三推辞，可对方最后还是把这盒留了下来。
细细端详下，亮红色的包装上已经有了几道褶皱，就如他额头逐渐浮现的皱纹一样，过了足足两分钟，他才将其重新放回抽屉。
女儿说她放学后会自己回去。
上个月是这样，上周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他突然很想在下班后找人喝一杯，再好好地聊上几句。
“哦……是小刘啊……怎么……那老地方见，我刚给一个学生处理完伤口……”
…
褪去单调的秋季校服外套后，覆于肌肤之上的是以白为底、浅蓝为辅的短袖，安然简单做了下热身，尽管在这节体育课的早些时候，她已经做过类似的准备运动。
率先起跑的是陆雪，夸张点说，她的身影在直线与弯道上留下一道白色的轨迹，就事论事，她的速度很快，安然觉得自己直到目前最快的一次应该也稍逊于现在的她。
第二棒顺利地传到夏小小手上，衔接过程极为连贯，就像早已对此训练过无数次一样，诚然，她们这个月以来也确实为它练习过不下数十次。
接力棒转至何汐的过程稍显磨蹭，不过实际上也只比刚才慢了一点点，何汐的速度如她预料那般，比自己以及陆雪、夏小小她们慢些，望着她朝自己飞奔而来的架势，虽然目前只是普通的练习，安然的心还是不住地砰砰直跳。
身体轻松地划过静止的空气，仿佛早上的咳嗽、过去两天的头晕在这一刻都随着迎面的风而褪去，直到跨过终点线后，那种挥之不去的酸涩与不适才重新回到身体间。
不远处坐着的陈司秋还是那副老样子，朝她投来鄙夷的目光，有那么几回，安然很想直接上前跟她理论个清楚，但始终难以迈出第一步。
“咳，咳……”
喉咙深处的瘙痒迫使身体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几声，她把视线移开，不再搭理那个女生。
怎么开始咳嗽了，明明上午还好好的。
“没事吧，安然，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开口的是陆雪，她最近不知为什么增加了同自己聊天的频率，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她还是跟夏小小待在一块。
“一点小感冒而已，不要紧的。”
“没事就好，司秋的伤还没好，我们可不能再失去替补了。”
原因是这个么，也对呢，除了自己，班里就没有其他人再报四乘一百，不知道是不想当替补，还是对它提不起兴趣。
“咳。”
又是一声压制不住的咳嗽，这次的声音很轻，她努力去压低喉部的症状。
别管那么多，还是先专注当下，当下，毕竟……
距离校运会，还剩不到两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