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就是男子四乘一百了,紧张不。”
刚在教室里结束完一场酣畅淋漓的桌游对局,钟北一边推脱身后传来有关他不来一起收拾牌堆的抱怨,一边搂着顾皓宇的肩膀朝教室外头走去。
“紧张个鸡毛,爷是替补,你咋不问自己紧不紧张啊。”
甩开他搭过来的手后,顾皓宇不耐烦地回了句,同时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靠,走那么快赶着投胎啊。”
“你特么不是报了四乘一百么,现在都四点出头了,广播在喊检录,没听见是吧。”
楼道内、赛场上的广播确实如顾皓宇所言,无感情的声音正一遍又一遍地播报着“高一男子四乘一百米接力赛参赛选手请到检录处进行检录”的信息。
“哎哟,不就是测的时候比白帆慢了点儿,至于跟个娘们似的发脾气嘛。”
说是这么说的,但他也同样提速,同时把揣在兜里的运动员标号掏了出来,别在腰上。
有关校运会的联系工作主要由班长苏白,也就是他的同桌主持,这也是对方前段时间提过的,可这家伙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下午好像和班主任请了半天假,这也导致自己差点忘记时间安排这么一回事。
班长不在的话,那就应该是副班长发挥作用的时候,副班长是……那个钟北这段时间想要去接触,却又始终不敢迈出第一步的她。
安然在那个自己找白帆过后的下午主动提起了校运会参赛的事,当然,那是作为替补,他不会因为这点事而感到特别高兴,但还是记下了她的名字。
后来有参加四乘一百米接力赛同学受伤的事他也知道,之后又不记得从哪听到了有关她和班上某个女生吵架的传闻,而那个女生刚好是接力赛原参赛选手。
女生间的关系可真乱,这是他当时的想法,不过对于安然能参赛这事,他从心底里还是有一点期待的。
可惜,整个中午连同下午的一半时光,自己都是在浑浑噩噩的策略卡牌游戏里度过的,和顾皓宇,陈烨,以及班上其他几个认识的男生。
她们的四乘一百米接力赛排在自己前面,他还不至于粗心到这种地步,可惜这也意味着自己错失了观赛的机会,想到这,钟北略感到一点惋惜。
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上场,她会不会作为观众在场外为自己喝彩呢?然而,想象里,率先飘过他脑中的名字不是自己,而是白帆。
他和她的关系看起来确实很好,好到连他有几次都误以为二人间已经不仅仅是同学,至于真相,有将近一半是他从许若云那儿打听来的,剩下的来自这段时间的判断和白帆偶尔提及的话。
作为参赛选手之一,白帆同样也报名了四乘一百,那么,他现在会在哪里。
钟北想掏出手机联系对方,却一头撞到刚走下一楼、停留在走廊上的顾皓宇背上,来不及爆粗口,他的目光就被眼前的一幕吸引。
白帆蹲在不远的走廊边,而他之所以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是因为双手还在支撑着某人的身体,走近一看,瘫在他怀中的,是双目紧闭、面色发红的安然。
…
这这这这这这……
本来就有考虑过安然可能是强忍着感冒的症状上场,可完全没想到那已经是她的极限,原来她都病到这种地步了……
抱着这个想法的白帆,在安然无力地瘫下身后急忙扶住了她。
居然都晕过去了,该不会真如自己所说,发烧了吧。
没有多想,他便把手背抵在她的额头处,那儿切切实实传来一阵阵滚烫。
怎么硬撑到这种地步,不就是一场比赛而已,四乘一百,随便让别人顶替也好啊,怎么就偏要自己硬撑着上场。
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几分钟就要前往检录处进行检录的事实。
可恶,怎么就刚好在现在,安然的情况刻不容缓,必须要马上送去医务室,可这样的话,自己参赛的机会就……
白帆啊白帆,为什么想到她的时候会觉得那种比赛少了一次也没什么,结果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此导致比赛出现失误,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行,还是安然的身体要紧,如果再出现初三时的那种事,就算是自己也绝对原谅不了这个名为“白帆”的家伙。
比赛那种事,就算临时有事,让替补上不就完了,而当下自己要去做的只有一件事。
把她送到医务室。
对于要怎么和替补取得联系,他本打算先发个消息,但出现在视觉中心的二人打断了预备进行的举动。
他们来的可真是时候。
“这是……怎么回事。”
“安然她刚才比赛完好像有点不舒服,像是发烧……我准备送她去医务室。”
“要不我来,你得去检录了,和钟北一起。”顾皓宇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意外,这也是他刚才一直站在原地的原因,但他还是平静地说道。
让他么,他作为替补,在正常情况下不必上场,合情合理,可是,让他背过去的话,一想到那种画面……
不行,还是自己来好了。
“不用了,阿宇你替我上场吧,”抬起头,他像是做出了决定,“我现在就打算送她过去,你们也赶紧去检录,时间快来不及了。”
“可是……”贴在他一旁的钟北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直没有将嘴里零散的词汇集成完整的一句话。
“那就……我上了,白帆。喂,愣着干什么,阿北,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出乎白帆的意料,听到他刚才那些话的顾皓宇眼中似乎扬起了丝名为“兴奋”的情绪,但他现在顾不上太多,当务之急是带她去综合楼一楼的医务室。
“安然,安然,能听得见吗,把手给我好吗,我背你过去。”
怀中的少女依旧闭着眼,发红的脸颊以及时而传出的低声叹息仿佛也在诉说着发烧带来的痛苦。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后,总算勉强地支撑着安然起身,她残存的意识似乎也正将身子的重心往白帆的后背靠去。
记得初三时,她也这样强忍着发烧,但结果就是,后来连着请了好多天假,这种压抑不适、伤害自己的行为,明明已经有过一次惨痛教训,可她为什么还是如此。
安然很轻,即便现在这样背着她走也耗费不了多少体力,反倒是她,软趴趴的身体,那隔着衣物径直浸向自己后背的体温烫到不行,膝关节细腻软绵却饱含温热的触感,毫无保留地传向手心,背部能直接感受到她稍快些的心跳,贴在肩侧的樱唇因发烧的不适而下意识发出的微微喘息直达耳边,犹如一声声轻轻的撒娇……
心中不知何时突然漾起一缕异样的烦躁情绪,脑内的思路也被莫名其妙的外力所扰乱,但白帆知道,现在的自己除了抓紧送安然去校医那边外,一丁点其他想法也不能有。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底里还是有着之前从来就不曾体会、拥有的东西,像烦躁,像焦虑,像不安,难道自己从这以前就……
“对……不起……”爬上楼梯后,耳边传来她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绝对不可以,白帆,会产生那种只会阻碍她和自己前进的情感,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这只不过是为很久很久以前的报答,只不过是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再帮你一次,安然,直到你之后不再需要我的帮助,直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