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不就是晚点而已嘛,哼,还会关心我,真是罕见。”
挂断电话后,安屿带着一天下来的疲惫,将身体肆意瘫在出租屋内那张小小的床上。
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迄今为止发生过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场幻梦。
自己现在的模样,过去几年经历过的事,以及那个现如今必须改口叫做“林祎”的男人,都是假象。
但这种想法没持续多久,她就贴着床边坐起,再度回到餐桌前。
好麻烦,多的剩菜不能留到明天,等会儿还得下楼一趟。
而且,碗要洗,盘要刷,合着现在真就活成个家庭主妇了呗。
17岁的家庭主妇,嘿嘿……
她笑了笑,朝着被自己擦得发亮的盘子看去,其上方映射出的清秀面容,安屿早就看习惯了,尽管这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对“她”的暂时使用权而已。
身体如此,周遭的人如此,这个世界亦是如此。
来到这鬼地方,算上前一次的时间,林林总总也有三年了,虽说只要成功,有关这一切的记忆都能不必留于脑中,可经历过的事已成事实,这点无可否认。
洗完碗筷盘勺,倒过厨余垃圾,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接下来除了沐浴更衣外,再无其他事可做。
闲着无聊,作为一个女孩孤零零地待在家里,应该干些什么好呢?
很快,她就有了主意。
…
“嘟——”
摆满作业的书桌前,放在一边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几声,安然没有多想,现在的她还在为面前数不胜数的周末作业而奋斗着。
三天的校运会早已成了过去式,而各科老师在那以前就布置过的各种作业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她而言已经临近尾声。
难度不大,她能确信这点,因为自己过去已经学过一遍类似的知识,即便考上大学后就将它们远远地抛在脑后,重新接触时,掌握得仍比大部分人要快很多。
这种事,本来可以在校运会前后的间隙完成的,再不济也能放在昨天和今天上午、中午、下午。
然而,对于被区区感冒折磨到昏厥、发烧,周四下午才彻底降下体温,直到今天傍晚醒来后才略觉舒适的安然,眼下的时间可谓争分夺秒。
其实直到周末前,她压根就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当初跟着姑姑去医院,而后返回家中,完全没有考虑到还有作业的问题,就连它们,也都是昨天由白帆送过来的。
感冒现在姑且算是痊愈,鼻腔和喉咙也不再会体会到异样的感觉。
周三下午发生过的事还历历在目,那时多亏有他在场,要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自那以后,白帆开始变得有点奇怪,无论是刻意的细微举动,亦或是昨天来看望她时放下作业与慰问品后的匆匆离去,都跟之前有点不一样。
难道那期间发生过什么触动他的事了么,应该没这种可能,刚才飘过脑中的想法也大概是自己的多虑了而已。
周六的话,原本好像还有话剧的排练,不过听白帆的话,应该是他替自己请过假了。
那倒也好,反正台词这些早已熟稔于心,下次再排练也不迟,说实话,结果如何,全都是无所谓的,毕竟那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想要参加的活动。
校运会余下的成绩如何,自己所参加的女子四乘一百米接力赛以及白帆他们的男子四乘一百,由于班级数量原因,并没有划分初赛预赛,最后取得的成绩分别是第二与第一。
其它方面,无论是白帆还是何汐,这几天都时而会同自己提起过。
班群也因校运会三天对手机管制的取消而活跃起来,冗长且无趣的聊天记录中偶尔会闪过几张照片,或是有关得奖的合照,但更多的大都为同学间整蛊与玩闹。
挺好的,只可惜自己不在,无法融入其中。
想这个也没用,在又如何,在的话,只会徒增新的回忆,等到回到原先生活的那天,又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
对,这种回忆,可有可无。
一想到这儿,安然将思绪重新收拢,努力把它们集中于台灯下的练习册之上。
…
“感冒好点儿了吗然然,前几天的发烧很难受吧,我之前也是,现在这样没问题吗?”
“差不多……没事了。”
嘴里回答着自己早上刚进教室、回到座位上后就被何汐提起的疑问,安然的内心也不禁泛起了嘀咕。
发烧的事情应该只有自己和白帆知道,尽管请假的事前几天同何汐提及过,可也仅仅是用模糊的描述糊弄过去。
也许是猜的吧,那还真让她猜对了,安然这样想着,早自习的上课铃也在此时响起。
上午的时光与平时无异,除了沉闷的物理课外,其他老师对前几日的校运会似乎颇有吐槽,教室内的氛围也被拉得比平时活跃了十多倍,她看在眼里,倒也没放在心上。
很快就要重归平静,校运会的总成绩她还不清楚,过去的高一(1)班在体育方面如学习那样,丝毫不含糊,而现在会是如何,安然有那么点儿想找个人问问,但她突然不知道到底该去问谁。
在这以后,还会有什么在正前方等待自己,等待一年内余下的三百多个日夜,每当想起这个,她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讲台前各科老师连续不断的讲课声,就这样,整个上午在无言中默默结束。
“嗯?不去食堂吗?”
“我想再待一会儿。”
“好叭,那就……下午再见啦。”
望着何汐混杂于退去人流中的背影,安然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样说,就像是,又一次地自我封闭。
「你说的那些有没有意义什么的,其实它们的本质就是,你做了这件事,而它为你提供对应的情绪价值,那它就是有意义的。」
昨晚完成作业后,注意到手机的消息栏多了来自安屿的几条讯息,出于无聊以及对未知的探求,她也顺着对方的话分享了自己这些天来的状况。
而刚才重新浮现于眼前的数十个字,排列顺序也许和对方发出时的不一致,不过表达的含义大致也是如此。
又是和“心灵鸡汤”相近的话,上次也是这样,她最近该不会在看专门分享那些故事的杂志或是营销号吧。
与其谈论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再讲些有关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具体原因,或者其他能够提供实际帮助的信息。
话虽如此,其中的含义还是被安然记在心中。
如同过去某个周三的中午那样,没太多余味的面包,廉价到不行的矿泉水,一顿毫无营养可言的午餐又要在顶楼那间空荡荡的教室里被她独自解决。
现在还真是无所事事呢,是要再记记半个多月后即将面临的比赛,还是复习下所学知识,总结错题、刷刷试卷,以应付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或者说,干脆下去把上午刚布置过的作业一口气给它解决了。
三者都是她想要马上去完成的,但很显然,安然只有自己一人,无法同时做三件事,而更重要的一点是……
这间教室敞开的后门边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那双带有鄙夷与不屑的眼神,透过空气,直直射向搭在教室前排讲台旁的她。
与其一同抛来的,还有冷冰冰的质问。
“为什么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