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的老师,我知道她家住哪,下午保证给您送过去。”
即便穿着秋季校服,程茗凯还是从办公室的一片压抑中捕获到了阵阵凉意。
在摆着一副笑脸接过数学老师手里的答题卡后,他来不及再品鉴对方脸上还未褪去的层层黑线,只是稍作道别,快步从眼前这个只剩红笔批改声的阴暗空间里溜了出去。
真特么有病,请假那么久回来考个试,考完试没过几天又请假。
不对,夏薇薇这次好像还真是生病了。
寻思着现在也不是流感高发期,怎么不管是社团那边还是自己所在的高三(1)班,都有一波又一波的人请假。
用“波”应该不恰当,那是自己的夸张用词,实际上也没有太多人,也就占据身边所认识之人的九分之一罢了。
但都是对自己有着不小意义的九分之一。
话剧排练在上周,不对,应该是上上周暂停过,原因很简单,请假了整整四个,剩下的想都不用想,要么看人太少,跟着划水摸鱼,要么直接来都不来。
然后就是上周,因为正处在高三,程茗凯花在校运会上准备的时间跟前两年比少了很多,当自己所参加的一千五百米长跑没有取得金、银、铜任意奖项后,他就一头扑在了其它事情上,那两天过得倒是愉快。
而当时间来到前天,好消息是,大部分人都来齐了,坏消息是,饰演女主角的安然又请了个假。
要不是那个叫白帆的小子跟自己讲过她是生病,程茗凯很难不去怀疑,那女孩到底是不是在刻意回避自己。
“知道了,你自己去吧。”
慢慢悠悠地回到教室,本来觉得把事情的原委跟白洋讲过一遍后就会得到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回应,然而,现在的白洋似乎丧失了对这件事情的兴趣。
“她既然已经打算回来,就证明不需要我再帮你去劝,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想去就说不想去,哪来那么多废话,程茗凯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朝他后背拍了两下,随后便回到他那处在教室倒数第二排的靠窗座位,静静等待下午第一节课的起始。
噼啪,噼啪。
发呆没多久,左上方玻璃窗处传来的雨滴声打断了他刚想重新振作的心思,雨点有规律地敲在玻璃上,在数十秒后逐渐变大,敲击声也因此转向细密。
服了这鬼天气,中午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开始下雨。
但从今天的天气预报来看,好像本来就有“雨”这一提醒,不过中午见到的蔚蓝天空也不是假象,莫非自己注意到的,其实只是天边的一小块。
管他那么多,下雨了也得把上周的作业给夏薇薇送过去,至于在雨的加持下究竟能否成功前往,并赶在晚自习前赶回来而不迟到,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
下雨了,那今天的体育课就没法上了。
心里嘀咕着回教室后要怎么和陆雪分享午后降雨的小事,夏小小揣着水杯的脚步都变得比平时快了不少。
从开学到现在为止,想去结交的女同学蛮多,能够变得像陆雪那样同自己形影不离的没有一个,这是她这段时间最直接的感受。
大概是因为,对方初中时跟自己就在一个班吧,谁又能说得准呢?
完成并扩大社交圈,这是夏小小从换座位的那天起就准备履行的约定,而约定中的另一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自己和自己的约定,其实不然,那应该算是初中时期的她对现在的一种期许。
上高中前,夏小小没有一个实际意义上的社交网,除了偶尔联系并聊几句话的同学,没有太多亲近的朋友,现在虽相差不大,但自己至少有在努力。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坐回前排靠窗的座位,同她聊天的陆雪看着有些心不在焉,顺着对方飘忽不定的眼神方向看去,夏小小只看到了几个认识的人。
稍微靠前的两人分别是安然与何汐,自己跟安然的初次见面不太记得,只知道后来是通过班委、值日以及社团活动慢慢熟悉。
何汐也是一样,社交圈的组成部分之一,相比之下,她比安然活泼太多,和她这么一比,安然在自己眼里,反而和陆雪有几分神似。
她们俩应该勉强能算得上自己的朋友,至少何汐常常来找自己聊天,聊天,能聊些什么,无非是所见所闻,八卦云云,然后呢,没了。
那安然呢?打心底里,夏小小觉得她在自己心里的印象很是奇怪,要说她外向是绝不可能的,但假如真的跟陆雪这样,为什么何汐又老围着她转。
而且,虽然自己把她当做朋友,可她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做朋友来看待,从最近的表现上也没能看出来。
陆雪的视线还是没有回到她身上,只不过更像是在发呆。
难道她看的不是何汐她们。
一个多月前,那天傍晚的猜测被重新拾起,同样把目光微微投向坐在安然后边、没看出正在写些什么的苏白后,夏小小似乎有了个明确的答案。
体育课当然是没办法正常上课,窗外的雨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在任课老师几句简短要求过后,剩下的三十来分钟即刻化作了平淡如水的自习。
平淡并不意味着安静,就算进入了在自己以前拼命想要考上的重点班,这个梳着马尾的女孩也没有抛下和同桌讲悄悄话的习惯。
“司秋还是没和安然和好?”
“小小也是这样想的吗,”和前几天运动会时不尽相同,陆雪绑起的辫子如今已顺着它原有的曲线自然垂下,“安然好像不太关心她们间的关系,司秋也没去找过她。”
“这样的话……”回想起自己同陈司秋的关系实际上也称不上多好,不过平心而论,应该和安然差不多,这让她有些犯难。
从司秋在医务室第一次提到有关安然的负面言论,冥冥之中,夏小小对后者的看法仿佛被此改变了一点。
但也只有一点,她没问过安然为什么她们之间的关系会是那样。
她只听过司秋在她面前数落安然的缺点,什么强势,自私云云,陈司秋是这么说的,对于这些,她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而陆雪打听到的消息又是另一副模样,说是对方因为没能在一次选角中竞争过自己而怀恨在心,这是二手还是三手消息,夏小小不太懂,她现在只期盼她们在不久后的未来能够和解。
矛盾的激化是在司秋受伤后发生的,安然的反应反而平静许多,后来呢?
后来就是前几天的校运会,女子四乘一百的亚军,不过在那以后的两天里,她都没再见过安然。
听何汐的话说是发烧,这点她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从那天下午的情况来看,安然确实不在状态,至于何汐又是怎么知道的,明明比赛过后,自己就拉着她去找司秋了。
大概是白帆告诉她的吧,隔天的一千五百米长跑,在终点等他的不就是何汐,这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也不差,夏小小这样想到。
不过等到下课,她就不那么想了,倒不是因为有了新的想法,而是来自班级中前方的一场闹剧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