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
下午第四节课的结课铃预示着周一课程的全盘落幕,晚自习会用于讲解试题卷以及巩固知识点,因此,程茗凯希望在送完那一小叠作业本与试卷后后能够准时赶回学校。
然而,幻想总是美好的,就如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能在未来寻得一个懂得照顾自己、关心自己的伴侣那样。
不过这种想法在升学压力与社团运营的交织中早早被他埋藏于内心最深处。
相异于上述幻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现在的他其实完全可以准时,甚至提早十来分钟送完作业并赶回学校,只要不去搭理公寓楼门口刚走出来的同班同学。
“早。”
早个屁,现在都快要到晚上了,方岩这家伙来这儿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跟自己一样,几十分钟前都还坐在教室里上着下午第四节课,怎么现在却抢先一步来到夏薇薇所在的小区。
而且看他那架势,显然是已经登门拜访过了。
甭理他,这小子绝对喜欢她,要不然怎么在她请假期间三番五次地往这里跑。
可这也太过分了,夏薇薇压根儿就没有想要回应他什么,这整得就跟变态跟踪狂似的。
“找她?”
还未等他做出回答,那个被他叫做“方岩”的男生先一步撑开雨伞,但没有走,而是摆着副毫不在乎的架子问道。
“废话,老子大老远跑过来还能是见你不成。”
有失礼貌,对老师、同学以及其他认识的人,程茗凯是绝对不会用这种口气讲话的,但面对这个先前还为夏薇薇同自己起过争执的人,他倒不想客气。
“哦,那你进去吧。”
“我什么时候进去用不着你批准。”
说罢,他大步朝方岩所在的位置走去,并非想要恶意找事,只是他刚好挡住了自己上楼的路。
“让开。”
见眼前这个从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男生还是向前撑着伞,身体却停留在公寓楼道旁,微微颤抖,程茗凯有了种把他一把推开的冲动。
“她会感谢你的。”
“所以这关你什么事,没事了还不快滚。”
过了几秒,像是做出了决定,方岩终于挪开了原本站着的位子,但话未曾停下。
“你不妨猜我为什么要来看她。”
“爷没时间跟你耗,有话就一次性说完,你要再想惹事,我也乐意奉陪。”
还能是为什么,想谈恋爱了呗,这想都不用想,可人家就只是把你当做一个普通同学而已,你老来烦她干嘛。
“我想了想,之前做错很多事,而且现在也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所以,以后不会打扰你们了。”
道歉?方岩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还是她跟这人讲了什么。
靠,说白了自己跟他也不熟,鬼知道这东西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而且他后半句的打扰,特么自己跟夏薇薇清清白白,只不过是关系稍好的同学而已,他不会还以为自己跟他一样,真够自恋的。
“…我负担不起后果,而且她好像确实更喜欢你一点。”
话匣子一开停不下来了了是吧,还喜欢,也就你这种人升到高三还想着谈恋爱。
可就算是想着,他前几次的成绩还是比自己要好点儿,那又怎么样,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
你倒是说句人话啊。
“话就说这么多了,程茗凯,比赛加油,就当是为了她。”
“哦。”
正如二三十分钟前偶遇的安然那般,现在的他用同样敷衍的语气回答了方岩的话,随后头也不回地走进楼梯口。
…
独自约女生出来,这种行为在过去的十九年间只发生过一次,还是自己昏迷前的那次。
倘若那时白帆还在,唯一一次的约会大概率也会变成三人普通的出游,在外边待上一两天,而后乘上返乡的列车,再度回到这座小城。
所以硬要讨论这件事,自己有过的经验应该为零。
的确,就连那时已经相处过很多年的何汐,和当时的那个安然关系也不算特别亲热,相比之下,白帆作为三人朋友关系的粘合剂,显得至关重要。
也不能这么想,那个“安然”才是真正的我。
当脑中被这个想法占据大半后,眼前的画面也不再是因发呆而出现的朦胧,景致的轮廓也清晰了许多。
顶楼的教室,又是这个地方,昨天中午被陈司秋赶出去的地方,同时也是后来自己决定单独约她出来的地点。
门窗紧闭,室内温度不高,偶尔能听见窗外的几声鸟叫。
她真的会来么,平心而论,安然并不清楚。
自己甚至只不过是往对方桌上递了张纸条,如果她直接把它扔了,那舍去午餐时间的整个中午将会沦为一个笑话。
当然,如果她真的过来了,也并不代表人与人之间的割裂能够就此被草草缝合,安然对此没抱太大希望。
脚步声。
开门的声音。
“……”
“……”
有那么一瞬间,安然希望把门推开,快步走进教室的是白帆,何汐或是其他人,而不是那个女生。
“为什么?”
疑问的开局,三个字构成的问句能代表什么,她在对自己提出质疑,还是有其它目的。
“我想把话说清楚。”
“你还有什么话能说?安然,你除了看不起我,除了抢走我初二和现在的这两次上场机会,还有什么话能说?道歉?我不会接受的,虚情假意……”
一连串富含消极情绪的话如雷贯耳,不过安然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带有目的来的,因此,她完全没有将它们放在心上。
“到底要怎么做,司秋同学才能原谅我呢?”
“又来了,又是和昨天一样的话,要是初中,你肯定直接出口骂我了对吧,现在倒好,阴阳怪气,真让人恶心。”
她后退了两步,离进来时的门边近了些。
沉住气,自己的目的不是特地找她吵架,而是想要挑明某些事。
“……而且这些话一定也是白帆教你的,是吧安然。”
“跟他没有关系,”没时间阻止不知道为什么说漏嘴的话,只能顺着解释下去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司秋你大概喜欢白帆,我说的对吗?”
隔着几张课桌外的女生愣了一两秒,紧接着像是在嘟囔着什么,不一会儿,声音被她刻意放大。
假如现在的自己站在教室外,就算不去仔细听,想必也能捕获得一清二楚。
“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呢,你难道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想用这种方式威胁我?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不必撒这个——”
“够了安然,如果你今天特地把我喊出来只是为了浪费时间,那你已经成功了,我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能做什么好事。”
说话的同时,陈司秋已经在朝前门方向走去,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推门而出,彻底粉碎安然的机会。
“等等司秋!我……还是要先为昨天的事情道个歉,而且,我和白帆,什么关系都不是。”
“他知道你是这么看待他的吗?”
突然停住的脚步勾起了女孩仅存的希望,尽管总体上,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白帆只是我的朋友,仅此而已。”
“听不懂人话吗安然,我刚才都说了和这没关系。”
“但你还是留下来了。”
“啧……”
鸟叫声似乎从一两分钟前起就已经停下,封闭的教室在两人的停留下显得愈发寂静。
安然逐渐开始有些紧张,自己所有的牌都已经打出去了,可对方丝毫没有领情的表现。
失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已经做到能做的最好了,剩下的办法,即使有,那也只能怪自己太笨,想不到。
“昨天的事,我先原谅你。”
“但初二的那些……”
前门被拉开,陈司秋没再做停留,如同她来时的那般迅速,很快便从安然的视野里消失,仅留教室里孤零零一人的女孩,以及她空空的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