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教室内,观众席空无一人,位于其正上方的数十盏灯早已被全部打开。
倘若学校方面就电费的事彻查到底,话剧社这帮人恐怕一个都逃不掉,但他们应该也不会特别注意这件事,因为,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此时此刻,注意力均在舞台中央略靠左些的少女身上。
女孩身着一件纯白色衬衫,外搭深蓝色西服,内外尺寸恰到好处,将她曼妙的身体曲线凸显得格外诱人,优雅游走其间。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百褶裙下,质地优良的黑色长筒袜紧紧依附于纤细的小腿与部分大腿之上,彰显活泼,同时勾勒出身体主人匀称的腿型,而由那青春与俏皮交织而成的“绝对领域”,则又恰好给予旁人无限想象。
安然本来不想穿成这样,如同她在前些日子里对这种“奇异”装束发自本能的抗拒,现在,她同样对着这样一身,换做是以前的自己绝对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装扮感到一种极为怪异的违和感。
这当然也并非完全来自外力逼迫,假如有人强迫她这么做,她相信,无论是自己还是这女孩本身,一定都会严词拒绝。
可如今打扮成这样,事实上,和上周有关话剧比赛的着装事宜有着密切联系。
林林总总的方案在经过粗略统计后,在数字层面达到了惊人的“10”,其中自然也有来自白帆的几条建议,而至于话剧社话事人程茗凯最后选择了哪一种,她从现在自己的着装上就能得到答案。
平心而论,这款制服称其精美也毫不为过,只不过,真当实际穿到身上以后,又是另一番感受。
其余几套订购服装在上周被依次分发到各个参演人员手中,由于她先前买过,和白帆他们一样都没必要加购。
提出穿上它们进行排练,以提前适应正式演出,这也是白帆的主意,换而言之,正是他导致了自己现在不得不以这副模样示人。
本着避重就轻的想法,安然将这身衣服换上时还未出门,她不是很想在空间狭小的卫生间,或是阶梯教室那陌生的更衣室里完成这种见不得人的举动。
出于对愈发冷冽的天气进行考虑,裙下裸露在外的大小腿必然会大大提高受寒感冒的风险,虽然这个月刚感冒过一回,但她不打算再冒这个险,毕竟只需用布料简单覆盖住裸露在外的那部分肌肤,便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强风吹拂。
裤子首先被排除在外,她曾经并不是完全没见过那种穿搭,只是它跟身体已有衣物毫不搭配,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腿上当前附着着的黑色过膝袜便成了她的最后选择。
回归正题,舞台正中央,女孩轻轻挪动身姿,与此同时,一连串听着像是饱含柔情的台词于她口中有序冒出,尽管这些都是她装出来的情感,而且之前也早就不知道排练过多少遍了。
语句指向的对象是硕大舞台内的茫茫空气,台边偶尔会传来陌生的轻笑,安然知道他们没有恶意,注意力也从来不会放在上面。
对着空气念叨,若是独白倒也正常,但这不是,而是来自故事最后一幕,女主与男主间的深情道别。
和空气道别,还真是够奇葩的,她在心里暗自吐槽,可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只因现在这个点儿,那两位“学长”还在考试。
其实直到前一幕为止,她还不是孤身一人,白帆请缨暂时代替“男主”这一角色,说白了就是苦力,结果这一幕一开场,他便以接电话为由临时失踪,输出对象也不得已化作空气。
对于学生周六的课程安排,安然记得在过去三年里,从高一上学期的期中考后一周开始实施,不过从现在仍未通知的态度来看,也许变了也说不准。
排练完毕,照例是短暂的休息,安然不敢轻举妄动,自打穿上这身衣服后,她一向如此,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牢牢套住,这也正是当白帆在几步外随手朝自己的方向丢了一瓶矿泉水后,她没能大步上前接住的原因。
“谢了。”
拧开瓶盖,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事自然是不必劳烦别人,她在小声道谢后,便把其中满满当当的水分以极低的频率慢慢送入口中,想要以此缓解长时间背稿造成的舌干。
“慢点儿,安姐可别别呛着了,水的话这里要多少有多少。”
对这种转变回原先的称呼方式,安然没有和之前一样对其产生质疑或其它,这是白帆的自由,自己无权干涉,而且他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叫,混合或是搭配往往才是常态。
门被打开,声音直直传来,合上盖子后,她望向阶梯教室正上方,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和平常差不多,甚至可能还比平时快些的程茗凯。
白洋没在一起,没就没有呗,那人顶多像个旁白,但那不过是顶多,实际上,他什么都不是。
而且,自己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不想再见到那个学长。
今天的程茗凯很奇怪,没有主动将整个环境的氛围炒热,丢下书包后,也只不过是理了理略微发乱的外套,取走桌旁未开封的瓶装水,咕咚咕咚地灌上几口后,又将其搁置在一旁。
那是什么眼神,落寞,烦躁,不过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还要再练吗?凯哥,我们下午刚排练过两遍。”
莫诗雨在程茗凯面前唯唯诺诺的态度,不像个作为社长不在场时的临时负责人,反而有几分似学妹对于高年级学长的敬畏,以及……
“再来两遍,让我看看你们的水平有没有长进。”
“嘶……”
被重新集合在一起的小团体中,不知谁先发出了如抱怨般的声音,随后,这个本就没多少人的群体中逐渐响起了些低声的窃窃私语。
以安然的角度,耳边的悄悄话并不算唐突,说实话,他也有一种随时随地准备离开这儿的打算,不过鉴于眼前这位“程学长”,只能将其收入腹中。
“不好意思社长,我家离着比较远,晚点怕赶不上车。”
一个高二男生率先出声,他不属于表演里的一环,故无足轻重,程茗凯也只是简单摆摆手。
“学长,家里有事,我也想要先回去。”
又是一个陌生人,这回,安然注意到程茗凯的眼神又变了些,但具体是什么样子,她也没能下定论。
“学长,我也……”
“好吧,好吧,没参加这次比赛的都可以回去了,留着你们也没事干,剩下的,还有要走的话就快说!别等下要开始了才讲。”
听着对方颇有怨气的话,安然将目光转向白帆的方向,他倒还好,背靠墙壁,手里捻着空瓶子的上段,视线全然投射于包装袋上,仿佛眼前的事已经与他无关。
反正他只是个小小的旁白,不把这话当一回事也正常,就连现在跟着那群人离开也没事,她突然产生了这种想法。
“行,都留下来了是吧,那好,不愧是我看中的各位,那就速战速决,早点排练完早点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