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都回去吧,明天不用来,下周再最后练两次。”
二次排练过后,在社团负责人的一声令下,人数本就不多的团体就此化作一块块零星碎片,不过在成为碎片前,说出这句话的程茗凯就先一步抓起书包,大步离开了阶梯教室。
距离那场算不上闹剧的小摩擦也仅仅过了五分钟不到,女孩下意识地推开了面向她的那只手,来自对方的道歉紧随其后,但她却先一步跑开了。
“她没事吧……”
早早结束戏份的林梓杨罕见地朝白帆小声问了句,后者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死死盯着舞台正中心留下的那位。
而安然呢?匆匆离开那儿,为一时冲动而开始有点后悔的她没有选择离开,简单斟酌后,重新小跑着缩回白帆附近。
“既然都说结束了,那就走吧安姐。”
话音刚落的同时,白帆方才紧盯着的动作如从不存在般,似以往那样充满活泼的声音再度响起,可一旁的安然并无所动。
又来了,奇怪的感觉,跟过去不一样,舞台上那种,就像是从心底里滋生的厌恶与抵触。
对什么的厌恶,说不出来,但总觉得它正以此操控着自身,从而做出各种唐突的行为。
程茗凯的背影由近到远,她望着那个对方一小时前才走进的大门,如今他又从那里快步走出,看着没有夹带任何犹豫。
分明是他的错,要不是莫名其妙添加额外的动作,向自己伸出手,自己也不会……
那现在该去道歉?道什么歉,合着出什么事都是自己的错?连他都没说什么,自己还有必要再深究下去吗?
楼外没有一丝儿雨,无云的天空预示着余下时间大概都是如此,可剩下的时间本就不多,兜兜转转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半,除了回家外,再无其它选择。
安然是最后离开的,但她不是一个人,沉默开始后,白帆就一直停在离她几步之外,同样地,一言不发。
她看见那个小个子女生紧随程茗凯的脚步冲了出去,而后是三三两两离开的其他成员,再然后,密闭空间里就只剩她自己,以及那个还是没有离开意图的少年。
“不走吗?”
安然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自言自语的习惯从来到这里后就没能戒掉,只是现在的她,多了些别的情绪。
要试试么,验证从刚才起,不知以哪一点为首的奇怪猜想。
刚好他也在,应该不会反感这种行为的。
也许那样便能平复我内心的疑惑。
但最后,她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或许那一步并不重要,安然这样想着,跟白帆关掉室内所有的灯后,先后离开了几个月前还被自己误判为“礼堂”的阶梯教室。
…
如果没有期中考试,整个周六理应被沉闷的课程所占据,曾有段时间,学校方面将这一天修改为高二高三的每周一测,不过在一些原因下,后来,周测被零散地分到周一至周五的各个晚自习,而周六自然也被合理地安排为普通课程讲授。
原因嘛,肯定不会是校领导大发善心。
虹西一高能够辈出人才的代价必然来自对学生的严格要求,程茗凯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尽管他现在根本没有将心思放在那上面。
又做了件错事,如同十多天前的周五下午,面对夏薇薇时那样。
活跃多变的思路与过去令他骄傲的临场发挥能力在几百米外的客厅里,在柔软的沙发上,被同样柔软的两瓣粉色撕成了一块块碎片。
唇与唇的交汇使得这个鲜有经验的他来不及思考其余可能性,但源于深层的理智让其在刚发生那种行为后便伸出双臂将对方用力推开。
“我……”
之后说了些什么,程茗凯完全记不得了,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出那栋居民楼,任凭雨点打在肩头、发间与脸上。
见鬼了。
对她那天为何要那样做,他早就不想去理会,心中油然而生的另一种想法被清醒掐灭,程茗凯开始羡慕白洋那时刻保留着的理智。
倘若是他,一定会把事情在发生后的极短时间内解决,而不是像自己这种废物,接受了对方的举动,却跟个贼似的逃跑了。
她喜欢我,这种堪称人生三大错觉之一的想法自那以后如影随形,有时像激起平复心境的微微浪潮,有时则又像一道梦魇。
程茗凯一直没有把那时的事跟白洋提起过,从夏薇薇隔日的返校直到他现在独自一人踏进活动室为止,他都没跟第二个人提起过,而是假装不存在,从来没有发生过。
不去想,不代表发生过的事就会因此消失,很多时候都是这如此,他也不可能傻到连这种最基本的东西都忘光。
而后来,时而干扰到自身,甚至影响十多分钟前在舞台上的表现,又切切实实告诉他,需要尽快把这破事给了结。
要解决的无非简简单单的两条,一,自己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二,自己要怎么回应她。
落日的余晖照进活动室,照在胡乱摆放的桌椅之间,使得本来就很糟糕的空间此刻变得愈发凌乱,
脚步声从走廊处传来,程茗凯不觉得那是来找自己的,直到紧闭着门被一股弱弱的力道推开。
“凯哥你……果然在这。”
比自己矮了不止一头的莫诗雨出现于教室的前方,他原本把最后的一丝想法寄托于消失很久的白洋,可为什么来找自己的是她。
“都几点了,还不回去,爸妈没来接?家离这远的话公交车可没剩几班咯。”
胳膊从搭在窗沿的姿势中挪开,他转了个身,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被自己委以重任的女生。
“刚才排练的事,是被考试影响了吗?那只是期中考而已,以凯哥的成绩,考个好大学一定是没问题的!”
噗,原来是来安慰自己的,程茗凯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莫诗雨有些呆呆的,但不知道到底是在哪方面。
“哪有那么大的事,呵呵,只不过一时冲动,想把之前那动作加回来,她不同意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
难怪之前夏薇薇对那种带有特殊意味的动作没有提出拒绝的态度,也是那个原因吗?
“可状态,以前的那种状态,之前的学长是绝对不会那样的!”
什么状态,自己什么时候还有那种狗屁不通的东西了。
“那看来和你说的一样,还没从考试里缓过来。”
“凯哥……这是实话……对吧……”
是实话才怪,那只不过是临时想的借口,这么看,自己的临时应变能力不还在嘛。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靠,怎么顺理成章地把这种东西说出口的,明明再搪塞搪塞几句就能糊弄过去,而不是跟发神经似的问这种问题。
程茗凯一边骂着自己,一边背着书包,准备随时做出告别并马上从这里离开,就像两周的下午前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