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有什么需要?”
凯洛斯有些忐忑的看着莱瑞洛。
和上次见面时那身利落英气的行装不同,今天的莱瑞洛穿着一件长长的灰袍,脑袋上扣着一顶几乎盖住眼睛的兜帽。
哪怕她知道莱瑞洛是个好人,但这身衣服,始终给人一种鬼鬼祟祟的感觉。
凯洛斯诧异而忧虑的打量着莱瑞洛。
穿成这样来酒馆,是有什么事情…
联想到对方出身王都以及冒险者的身份。
难道说是陷入某种风波,被迫潜逃?!
似是印证了凯洛斯的想法,斗篷怪人左右瞥视一眼,确定两边没人之后,缓缓掀开遮住双手的罩袍,取下兜帽,开门见山:
“酒馆里招服务生?我可以吗?”
王都出身的冒险者,在秋松镇的酒馆当服务生?
而且还是之前随手就掷出数十枚金币重金的土豪冒险者?
凯洛斯一时没反应过来。
“哎?”
莱瑞洛指指柜台前的牌子:“上面写着的。”
凯洛斯有些不敢相信:“您…您确定吗?”
莱瑞洛坚定的点点头:“确定。”
凯洛斯再度试探道:“只是…在我们店里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服务员…很累很辛苦的哦?”
“再累再辛苦…”莱瑞洛抿咬一下嘴唇:“我也会努力的,另外…不要告诉墨尔玟可以吗?”
凯洛斯沉默片刻,朝后厨看了一眼:“可以是可以,但是…”
莱瑞洛以为对方拒绝,焦急起来:“我可以倒贴钱给你们!”
被误解的凯洛斯语无伦次:“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做不了这个主啦,得父亲才能拍板——当然,大概率是没问题的啦。”
注意到二人的尼德霍格悄悄凑过来,桀骜不驯的仰起脸斜视着看向莱瑞洛:“愚蠢的人类?”
为了这次见面提前做好准备的莱瑞洛谦卑的笑笑,接着从大斗篷的兜里取出一大把精心挑选过的狗尾草:“见…见面礼,还请笑纳。”
看到狗尾草的那一刻,尼德霍格前一秒还强装的高傲和不羁土崩瓦解。
她就像个寻常的人类小女孩一样,欢天喜地的从莱瑞洛手中抢过那一把足足十多根狗尾巴草:
“哇!毛毛!”
莱瑞洛继续说:
“上次拿走了你的毛毛…非常抱歉,这是我的赔礼…”
尼德霍格颇为大度的摆摆手,呆毛几乎要翘到天上去:“没关系!你的上贡,吾接下了!”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被捧的飘飘然的尼德霍格看莱瑞洛那是越看越顺眼啊。
墨尔玟不听话,还训吾!
墨尔玟坏!
这么顽固的愚蠢人类,得气!
莱瑞洛犯错但主动上贡,还是唯一一个如此尊重本龙的愚蠢人类!
莱瑞洛好!
这么上道的愚蠢人类,得赏!
尼德霍格脑筋一转,大手一挥,傲然的说:“鉴于你这愚蠢人类这么上道,吾破例允许你成为吾卑微的忠实奴仆!”
莱瑞洛闻言,脑筋活络起来。
尼德霍格跟墨尔玟关系亲密,自己成为尼德霍格的奴仆,是不是约等于成为墨尔玟的奴仆,那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借着尼德霍格的名头,给墨尔玟献殷勤啦?
她正愁没有一个正当且不会被烦的理由接近墨尔玟。
想到这里,莱瑞洛一脸感动,握住尼德霍格的双手:“嗯!”
尼德霍格坏笑的瞧着莱瑞洛。
嘿嘿,为成为吾之奴仆自豪吧!
愚蠢的人类,只能被吾玩弄于股掌之间!
对于尼德霍格而言,莱瑞洛就像之前被墨尔玟勒令丢掉的狗尾草一样。
狗尾草本身不是重点。
重点是它可以狠狠的气墨尔玟那个笨蛋呀!
尼德霍格最喜欢看的就是可就是墨尔玟一边气鼓鼓的唠叨却一边又“迫不得已”帮自己洗爪爪的样子啦!
曾经几乎杀死自己的死敌,此时却因为自己手上满是狗尾草的毛毛而不得不以“奴仆”的姿态帮自己梳洗清理,还要忍受中途自己的任性和耍赖!
哪怕是半夜被尼德霍格用狗尾草搔鼻孔弄醒,墨尔玟也只能哼哼唧唧的骂几句然后重新帮尼德霍格盖上被子。
呱!这是什么王道爽文剧情口牙!
心潮澎湃的尼德霍格难掩脸上的得意,和莱瑞洛完成了这有关狗尾草的历史**接。
后续的过程,在诺顿的顺水推舟下自是顺畅无比。
在凯洛斯的描述中,莱瑞洛这位和墨尔玟有旧识,且同为“前冒险者”的应聘者,诺顿自然不敢怠慢。
他将其放在和墨尔玟差不多的地位来对待,在恳切欢迎莱瑞洛到来的同时,又顺带着教了她服务生的工作重点——其实也没啥技术含量,因为都是粗活,无非就是以长辈的慈祥姿态叮嘱几句“差不多就好”“不要太难为自己”之类的暖心话。
墨尔玟知道有新人加入酒馆,本打算下来见见,却被尼德霍格手中那一大把狗尾草轻松的转移注意力:嚯,好家伙,这么多根,晚上是要把狗尾巴毛塞鼻孔里还是嘴巴里啊?
迎接“新人”莱瑞洛这一事情,就被她自然而然的抛之脑后——反正今天不见明天也得见。
而作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屠龙勇者”,秋松镇的镇长无权干涉:勇者去哪自有勇者的理由。
于是乎,莱瑞洛就这样从镇上的豪华客房搬了出来,住进了酒馆。
可在酒馆住下来的第一晚,莱瑞洛就失眠了。
和过去的悲伤落寞有所不同。
在月色浸映下,独自坐在窗边的莱瑞洛竟是显现出圣像般的清冷柔和。
巡查过酒馆大厅和走廊的凯洛斯照旧提着灯笼,沿着楼梯口缓缓而上。
“凯洛斯。”
凯洛斯顺着声音看去,月光在酒馆略显浑浊的空气中透出一片窗棂大小,这缕银辉就像画布那样,而莱瑞洛则恰好是画布中央的一块剪影。
她提着灯,缓步而下,融入到这月光中。
白天的互帮互助下,二人已是熟络,眼下便以亲近的姐妹相称:“怎么啦?莱姐?”
“你说,如果想要补偿一个曾经亏欠的人的话…”
莱瑞洛转过身,澄澈的眸子带着些许冷蓝弧光,晦暗不明:“应该怎么做呢…”
凯洛斯悄悄坐在莱瑞洛身旁,将提灯搁在桌上。
灯芯上豆大的火苗散着昏黄的光,给这清寒的月光画幕增上些许生气。
“诚心诚意…应该都不会有坏结果的,就像治病一样,对症下药嘛。”
诚心诚意,对症下药吗…
莱瑞洛点点头,盯着玻璃上被月色沾染发白的透痕发呆。
她似乎看见了尼德霍格那“你懂的”般的怪异微笑…
就像孙猴子被敲了三下领悟些什么一样。
莱瑞洛也从尼德霍格的话里明白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哦…
难道她口中的‘奴仆’,其实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