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尼到底去跑哪里去了呢？看向窗外优诺有些心不在焉。
她本以为在提出诉讼后，他就会得意地出现要自己谈判什么的。
所以直到这个阴沉男人找上门之前，她顺着对这件事的考虑，渐渐深陷对自己眷属的思念中，回忆着、怀念着仅有两人的生活，以及这一切之后回到教堂的生活，想到新婚旅行要去哪里的部分，优诺情不自禁地憨笑了。
你也想太远去了吧。
那敲门声紧随其后，优诺并没有想太多，也没有对外告知可以进来，她只是几乎是忘我地奔跑到门前将门打开。
对啊，乔尼才没有进房间还要敲门的习惯。
可以清晰目睹到那可爱金发少女喜出望外的神色，从她脸上褪去的过程，这或许是审判官这辈子都难以想象的画面。
乔尼口中的‘剥削’吸血鬼在哪里呢？第一时间他以为眼前站着的是什么清纯可爱的小修女，她黑色的制服干净整洁，充满着圣洁的气息。
“什么啊，原来是你小子。”
她马上就变回那个冷酷的吸血鬼了，这一连串的变化给审判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年迈魔法师压低了帽子，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记住了自己，尽管两人过去几十年的确有过交集，那些也绝非是正面的往来。
以至于出现了这种误会，审判官起初不知道圣女优诺是吸血鬼，是因为他不知道，圣女原来是那个冷血恶魔。
因为没有能记住她的长相。
这样的美丽少女的确让人觉得可爱，引起保护欲和仰慕。
然而审判官不是那么在乎形象美的人，他更能记住某个冷门魔法的设计师是谁，在哪个导师下工作。
单说美丽，王国的公主也是个打扮奢华形象得体的人，可那**只让他作呕。
审判官向优诺圣女表明了来意，并告知她乔尼本人并没有随同，这对优诺来说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了。
优诺神色满是落空感，情绪也变得低下，审判官连忙记录了这一变化。
“他很夸张地说你们小队成员都或多或少有些歧视，压迫他，我倒觉得不太可能啊。毕竟你是现役的圣女，安塞尔更是原圣女，乃至教会的祥瑞，怎么可能会像他说的那样呢？还是说他一个异邦人觉得教会的人都一个德行？哈哈哈。”
审判官试探性地打趣到，口气好似是站在优诺这一边的，可实际上出发点完全是魔法部的，他就是有抹黑教会的任务在身。
“我承认，我对他或许是有点.....我是对他相当过分。”
说是过分，毋宁说是算错、错算吧。
优诺不觉得自己是错误的，只是失败了而已。
不觉得自己有罪，只是自己的计谋不够好。
不过没关系，他的生气还没有那么偏离预料，他要是不生气优诺才感到担心。
如果乔尼越生气，优诺也越高兴，硬要说甚至可以是兴奋。
为了平息这怒气她什么都愿意做，两人也会因此变得更加紧密，他的怒气只是一个台阶一个理由。
而且，这也可以利用来驱散另外两个吃白饭的，要是她们因为乔尼的怒气而离开，觉得他不值得而离开，优诺觉得那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哦......？”
本来是审判官打趣的说法，可优诺圣女居然微笑着坦率承认了。
她随后提供的证言和乔尼的说法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可是！他也很过分啊！真的，差劲的男人估计说的就是他了。”
优诺的笑含带了一丝苦意。
“你是说，在忽视你情感这方面？”
审判官推了推自己的圆礼帽，那苍白的发丝下睿智的双眼现在倒是充满了慈悲，他不禁承认，眼前这位金发的美丽少女的确是崇高的圣女，她的言行举止完全让人联系不到吸血鬼，她过去做的一切也都符合圣人的行径。
怎么可能有这样完美的人。
无论如何她也是这次案件的‘被告’，哪怕不考虑魔法部的身份，自己也有义务调查清楚，为了公平。
“对。可是.....就算这样，他也是我的眷属。”
面对如此诽谤，优诺也这样说了。
“可他似乎希望通过这次诉讼，摆脱这样的联系了。他提到过，你承诺了魔王被讨伐后要把他变回人类，这属实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说过。况且，他都已经克服了吸血鬼的缺陷了，为什么还需要我的允许解脱呢？他自己完全就可以摆脱与我的联系，实际上....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和他的联系了。”
主人和眷属的那种联系，优诺已经感受不到了。
根据审判官多年的经验和魔法术式的响应，可以推断出优诺圣女没有撒谎，她很坦诚。
“嗯.....不过那的确是个意外对吧？他变成了吸血鬼的事，根据他的证词，似乎是‘牙龈出血’害得你失去理智了，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偶然。”
她露出了一丝寂寞的神色，这被敏锐的审判官把握到。
听到这样的解释，优诺也心照不宣地不去提那个笨拙的吻了。
“嗯，如果.....他硬要把那当做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偶然，我也不反对......”
“所以那是个意外。”
为了记录，审判官确认着。
“是啊，是个意外、偶然。”
她抹了抹自己的眼角，那微红的眼睛仿佛看向的是遥远的彼岸，圣女优诺叙说起乔尼这个人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两人直到相遇为止的故事，并没有描述意义上的区别，不过似乎那分量对于优诺修女要沉重得多。
乔尼是优诺成为吸血鬼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眷属，她希望也是最后一个，金色刘海下的淡粉色眼睛中好像全是那个人。
审判官压低了自己的礼帽，不希望被这样的情绪感染影响到判断力。
优诺同样是非自愿吸血鬼。
曾经作为圣职者她自愿前往前线支援和魔族战斗的士兵们，给他们带去祝福和治疗，也是在个战场上，她被吸血鬼袭击了。
那说起来就是过分久远的事了，审判官猜测那个吸血鬼早也死去了吧？毕竟那时卡利亚王国还不叫卡利亚王国，那个国家也因为那场战争灭亡了，这个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
似乎早在那时，优诺就已经是圣龙教会的修女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成为了不死者依旧是修女的原因？这个先后顺序的问题得以解释。
然而这方面要证实也非常困难，因为直到今天为止都没有人知道，原来圣女是吸血鬼，这到底是不是教会高层的秘密呢？
她一直按照着教会的律法生活，每年如一日，所以才没有被当做是吸血鬼处刑掉，优诺说。
直到她遇到了乔尼，她说这三年的时间她重新找回了人的感情，她将其称之为‘爱’。
“爱？”
听到这里，审判官稍微停了停笔。
他并没有去问‘鬼’也懂得什么是爱吗？
他只是迟缓了一会儿后，埋着头继续写着。
优诺回忆着，原来爱上一个人，希望被爱着是这样的感受，那和神明的恩泽又有所不同，神的爱是理所当然的回馈，可是爱一个人更像是一场风险未知的冒险。
优诺究竟是因为他变成了自己的眷属所以爱上了他，还是因为爱上了他所以才将他变成了眷属呢？
这件事要追问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在审判官看来，应该两者都不是。
因为圣女优诺对乔尼的情愫，显然更接近一种母性，一种几乎是赎罪一般极端的母性。
要说的话，她希望对乔尼做的，就是当初那个吸血鬼没有对她做过的。
吸血鬼之间有着一句美妙的典故用于描述所有的主从关系；‘从来都是眷属杀死了主人，眷属才成为了真正的吸血鬼的。’
而优诺，就是那种典型的吸血鬼，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主人。
审判官这才知道，【豪图坎特】这个吸血鬼的名字曾经属于百年前魔王军四大魔之一，那个能够独自一人和破坏龙正面对峙的冰河血魔。
这甚至只是优诺圣女名字的其中之一而已，因为她杀死了那个吸血鬼，所以得到了这个名字。
豪图坎特的名字据说已经长到有一本诗歌集那么多，她只是拿走了其中一个，开头的那一个，她以此铭记那个把自己变成了吸血鬼的人。
眷属一旦杀死了主人，就再也无法变回人类了，真正的‘吸血鬼’就意味着这个——吸血鬼的数量（序列）是永久恒定的。
“如果吸血鬼那么容易因为血腥味暴走，身为神职人员的你，制造眷属......”
“如果乔尼做了什么害人的事，要用吸血鬼的力量伤及无辜，我会亲手阻止他的。”
对于审判官提出的‘假设’，优诺圣女如此回答。
“可能用一句话描述你这些行为的动机吗？”
“.......”优诺并没有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惑，只是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我爱他，所以我也希望独占他的爱。那些行为，都是为此而服务的.......”
金发的圣女的额头靠在窗边，窗外闪烁起千万星光，像是教堂内跨年夜那万千的烛火，只是区别在于，那烛光下有我和他，现在我却是孤单一人。
“策略。”
优诺像是承担罪行的恶徒一样轻佻地邪笑了，审判官的眉头却也因此紧锁。
因为根据他得到的笔录，乔尼这个人别说感受到了优诺的爱了。
他的描述中，优诺圣女完全就是一个压迫他、否定他一切、不断地以更高要求督促他的剥削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