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吸血鬼的新生有关。”
她的声音就跟腐朽的树枝一样吱吱呀呀地。
“新生？”
少年重复了一边，像是第一次听见新单词的外国人一样摸不着头脑。
“嘻，嘻嘻，成为吸血鬼，对于灵魂而言是一种重生，你连这都不知道吗？吸血鬼剑士哟。”那怪笑阴森得乔尼都感到起鸡皮疙瘩。
“我不相信灵魂。”
“你都不知道什么是灵魂，谈何相信与否。”
“我不想知道什么是灵魂。”
“哼，你小子。”
乔尼看向书本，自己一词一句的查读很费劲，太多晦涩难懂的用语单词。
可这又是米娅都不知道的关于吸血鬼的知识，米娅变成吸血鬼时这个理论还没有被‘发现’，而这又恰巧是与‘成为吸血鬼’有关的知识。
‘作为眷属的第二性格；吸血鬼性格，严重受到吸血鬼化后见到的‘遭遇’的第一个‘人’影响。’
这句话初读.....复读好几次乔尼都摸不着头脑，在那个魔法师的解释下他才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那个悬挂在天花板上行走的老婆婆据说是王国三法之一，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回忆起来乔尼才意识到，那时自己也显得太不尊重她了。
所以乔尼后来也从来不以身份要求谁的恭敬态度，他在王国和教会的任务中也经常犯下这种错误。
“掌握吸血鬼之力的秘诀，就是要通过意识到自己是‘鬼’......通过另一个存在来察觉到自己的吸血欲望，那样才可能使用【血刃】，【血刃】就是欲望的‘魔法’。”
“你又是谁？”
那个老婆婆头上深蓝的头发如同蛇一样被盘起，层层堆叠的头发让她的头看起来放大了一圈，头那么大给人一种很有智慧的感觉。
那小圆框眼镜反射着阳光，那黑发的吸血鬼毫无疑问是站在阳光中。
他看起来悠闲自在，也不像是有什么安全绳（防护魔法）。
“居然问我是谁！”那老婆婆也太装了，乔尼不禁警觉。“哈哈哈！！这不重要吸血鬼，重要的是我了解你，了解吸血鬼为何物。嗯——很久没有见过除了那个雪女以外的吸血鬼能如此自在地站在阳光下了。”
注意到那个老妖婆开始打量自己，乔尼出于嫌恶合上手上的书准备离开大书库到外面去读，这些文字自己来读太低效了。
“那本书是不允许外借的吸血鬼，那可是大书库的财产。”
“我会妥善保管的，也会去登记啥的，那样就可以了吧？”
还挺礼貌，魔女不禁笑了。
“才不是那种问题，是书里本身的内容不允许外泄，况且你也不该去打开它。”
“还真小气啊，书就是拿来读的。”
“书是用来记录的，记录本身就是一种权力的选择，阅读记录更需要这之上的权力。按理说，你读了那些东西，不是死，就是我的人了，小子。”
“开什么玩笑，这么危险的东西能不能别放在这种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不碰瓷吗？”
乔尼想起来自己原本世界的骗钱把戏，把‘昂贵’的瓷器刻意放在人流巨大的路边，那就和穿着暴露的女人一样让人火大。
“吼哦——好特别的吸血鬼.......”
老太眯紧了眼睛，从倒立的状态落下，站在书库的上方仔细打量着乔尼。
他的眼睛，一直是猩红色的。
“虽然不能阅读，不过我可以亲口告诉你，关于吸血鬼起源的故事。”
“不用了，可我不想听了一些不该听的就成了奴隶，我是吸血鬼，又不是傻子。”
乔尼叹了口气将书归位，他当时想着也许米娅知道这些，之后问她就好。
他还没有想过王国有着米娅也不知道，她也被隐瞒的吸血鬼知识。
“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吗？自己究竟流淌着怎么样的血液。”
说起来那个懂很多的老太婆，她的姓氏也是少夫特托，少夫特托·希斯特利亚，是王国的魔女。
·
“把帽子戴紧点。”
虽然有些许迟疑，可是他还是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理由是怕尼禄因为吸血冲动暴走。
“就是.....那么容易暴走的说？”尼禄试探性地问到。
“防患于未然吧？无论什么事情每个人忍耐的限度不一样，我也没个标准。可是你看，吸血鬼遭人憎恨的根本原因，不就是大多数吸血鬼最后都忍耐不住，袭击了别人才会那样吗？看好你就是我的责任，知道你忍耐的限度也是我的义务，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好。”
“啊，嗯.....”尼禄被乔尼的说法彻底给说服了。
对啊，就是因为大家都那样做了，才会有‘现状’不是吗？因果，是有因才有果，有父母才有孩子，才有.....
尼禄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有些不满意，她也用力地握住。
不是被‘牵’着跟在身后，而是和乔尼并行。
“而且，如果不小心谁给你帽子掀了，然燃起来，还是在没有预期的情况，那很容易陷入恐慌。我会避免那种情况发生的，也别太担心了。啊不过还是要看好帽子。”
“......”尼禄忽然又不是那么想握紧了，因为她忽然开始在意起‘手汗’这种毫无意义的小事来，明明现在还没有出汗。
“吸、吸血鬼被太阳照到会死对吧？”
尼禄悄声问到。
“对啊，怪吓人的。”
乔尼呵呵笑着，他现在可是和其他人一样若无其事地走在阳光下，他的眼睛被阳光照得透亮。
‘那吸血鬼肯定不怕冷吧......’
尼禄想说点俏皮话打趣，可是不知为何嘴巴在打颤似的啊呜实在说不出口，自己难道是在心虚吗！
“......我可不想死的那么惨啊——嗯，真没法，到时候就拜托了的说。”
最后尼禄只是如此体面的回应到。
“当然，那是我们这些神仆应做的。”
那种特别的心情又浮起，尼禄晃着头甩掉那个‘念头’，却又慌忙地用手扶住帽子。
穿越人潮来到冒险者公会，由于乔尼和【追猎獠牙】要办理的业务不同，所以两行人暂时分开了。
尼禄和艾露德坐在长椅上休息，乔尼在柜台那里咨询着小队组成的最低条件。
作为北边最大的冒险者公会之一，这里巨大的像是只在画里看见过的国际机场一样。
吊顶高得夸张，上面还画有巨大的壁画，代表各个职业的武器和位居正中心的神之塔，因为并不是密封的设计，所以阳光能够从缝隙中投入提供光照。
通过特别的层叠设计，可以让雨水顺着弧面流下而不会落入室内，那暴雨天会不会漏水呢？
艾露德伸展着懒腰，旅途让他疲惫，却又不得不考虑‘使徒’的事，不然乔尼一直婆婆妈妈的。
尼禄并没有感觉太累，可也有些疲乏，不单纯因为睡眠问题。
冒险者公会排满着队列，到处都是人来人往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大多数冒险者都是来兑换积分和结算委托，还有一周不到就要到一年尾声，的确有一种‘春运’的感觉。
现在在公会的，基本都是要离开因托达克回家过年的冒险者们吧。
啊，怪不得乔尼在的窗口人那么少。
尼禄看向乔尼的背影，他靠在柜台边沿的样子看起来很放松，光看外貌的话，他就跟比自己大一些的哥哥一样。
哥哥.....
尼禄拉了拉兜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去想象自己和他的关系。
一定是因为刚才被乔尼骂了。
也不能说是骂吧，该说是说教。
因为对着瑞奥他们说说；哪里有那么好的事，让剑圣加入小队什么的。
乔尼在之后告诉了尼禄，在冒险者之间，最好别用外界的身份地位来作标准，容易惹人不愉快。
同一个狩猎区的冒险者，除非是委托上的合作关系，也不会交流等级，那不外乎就是谈论工资。
“为什么呢，当然是厉害的人拿的多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说？”
尼禄受到的教育告诉她，成绩不好，学习不好，没有才能的人就什么都不是。
尽管她就是因此逃出来的，可她不情愿暗自也认可那样的观念。
就算想要避免，也时不时潜意识用这样的价值判断去衡量事物。
“自己这样想是无所谓啦，可听到别人说出这种话，人会容易迁怒的。”
“......”
“哪怕再优秀的人，也不是碾压式的强大，所以才会被归于同级别中。这也同样意味着，在同级别的委托中，他们也是要赌上性命在战斗的。收入更少的人也是一样，无论优不优秀，都要冒着生命危险。
“可同样是赌命，命的价格却不同，尽管真要去想谁都能得出这个结论吧。可不知道还好，如果直接被谁指出来比较，就会有强烈的挫败感。而且，冒险者肯定是要比‘普通人’更有攻击性的，要是轻易服输，要是脑子稍微正常些，也不会当冒险者了。结婚的人首先要注销冒险者身份，不是没有理由。”
乔尼老说当冒险者的人脑子不正常，可用在这里倒也没错。
“我知道是知道.....”尼禄也说不出来自己在担心什么。
乔尼则是继续说明到，他的口吻轻佻。
还有一些特殊的情况，等级相差不大的冒险者，在同样的委托中由于负责的内容不同，或是他们小队有特别拔尖的伙伴，也可能导致相当大的收入差异，冲突不满在这种情况极其容易滋生。
“如果没有底气，明明不接委托就好了。”
“......”看到尼禄呢喃疑惑的样子，乔尼想起自己刚做冒险者的时候。“还记得我们去魔蜥蜴的洞穴吗？”
“嗯.....”尼禄脸颊爬上了潮红，不知道她想起来了什么。
“那个偷袭你的魔蜥蜴还记得吧，那个角度，你能预防得到吗。”
“那个是.....”
完全从死角突袭来的，就算这样去埋怨魔物也没用吧。
“下次就不会了！”尼禄说。
乔尼知道，就算尼禄再怎么样强调自己成年了，估计暂时也不会理解冒险者的心情。
这跟年纪无关，有些十多岁刚出头的毛头小子或许都比现在的尼禄更懂冒险者。
因为尼禄有能让她自己骄傲的知识，她相信的观念让她一个人待着也对自己富有认同感。
说起来缪尔也有这种毛病，她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总会说一些混话，事后又会跑来道歉。
或许冒险本身很自由很开阔，可冒险者之间达成联系，互相‘承认’的，就只有讨伐了怎么样的魔物和收入多少。
尤其老练的冒险者，在这个行业深耕越久，越是对其他的自满和炫耀不屑，凡事对冒险派不上用场的都会嗤之以鼻。
而新人又总会学习老人们的作风态度，希望通过模仿能学到丝毫，像是瑞奥那样积极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在这种环境待久了，成为了冒险者的形状了才知道，只是‘自我’欣赏是有极限的。
因为冒险者们一旦聚在一起，嘲弄那些不善‘冒险’的人是日经话题。
“别小瞧了偷袭。”乔尼说到。“冒险的途中，冒险者最可能的死因，根据四年前我得知的数据......”
25%死于陷阱、魔物偷袭等意外情况。
19%死于诅咒、传染病等情况。
14%死于慢性病和各类身体并发病（中风、心脏病、破伤风、糖尿病等,）。
只有2.5%左右的冒险者死于与魔物的正面对决。
1%左右死于自杀。
“自杀？”
尼禄奇怪这个。
“我知道的情况一般是，队友全灭唯一活下来的人，或是在深入调查遗迹的途中被诅咒，感染的人为了不波及队友。”乔尼低头眼神动摇着，心想有些冒险者团体就是太紧密了。
“还有就是，为了伙伴们活下去独自垫后的人.......在冒险者公会那里，这种人的死被登记于‘自杀’。”
“为什么的说？那不是战死吗！”
“战死冒险者还没有买苏生保险的话，冒险者公会以前会提供补贴，所以有人用奴隶或是那些命不久矣的人来骗补贴，被发现之后就修改了。”
“那也太坏了的说。”
“嗯，所以不能鼓励人死在讨伐中，而是鼓励人们回来，因为委托评级误差导致的小队受损，现在的赔偿金好像也越来越高了。”
不过那似乎相对的也产生了其他问题，乔尼托住下巴。
注意到现在普通小队要想接受那种风险稍高，但回报率也高的那种，用风险来赚额外的收入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了。
可对于那些等级高的冒险者们，那样的委托又对不上收入。
特别是没有紧急情况发生的情况，收入就一定会低于平时，所以她们不会去接取这种不上不下的委托。
这样的委托就会变得无人问津，这到底是好是坏呢。
“原来是这样的说......”
“所以，明白我说的话了吗？哪怕是再怎么样自信的人，也可能死在奇怪的诅咒或是疾病上，这跟有没有底气无关。而是打一开始，人们就都是做好了觉悟才去的，可能会死的觉悟。”
“嗯，我知道了，因为我之前不了解，现在我了解的说。”
“知道就好。”
不出所料地他笑了并隔着帽子揉搓了一下自己的头，她发现自己居然不讨厌这样的说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