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过后,归于平静。只是这平静之后,把一个鲜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过去。
后来的一个月里,付行舟在办公时渴了,总会喊道:“温言,水。”
遇到棘手的事了,也会习惯性地喊着:“温言,过来看看。”
有时甚至会莫名其妙地站在公司楼下,一直等着有个人来接他。
但这些,统统没有人再理会他。他也总会想起他那位已故之妻。一个又一个夜晚,温言跳楼的那夜和他惨绝的笑总像噩梦一般缠绕着他。
温言走后,他总感觉心都空了。但他总固执地认为,那不是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想温言了。
一月又一月的过去。付行舟早就没有心思工作。日夜难眠让他的黑眼圈越加浓郁。
他总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人。他看着一对对情人,渐渐地想起以前。想起温言。
他忘了,温言曾是他苦追一年才追来的天之骄子。他也忘了,是他亲手折了温言的羽翼,将他禁锢在家。
夜深忽梦少年事。十八岁的付行舟在婚礼上笑的灿烂。但当司仪问他温言是否愿意嫁给他时,他哭了。不知是害怕,是激动还是紧张。温言只笑着抚去他的泪,坚定地看着付行舟,说道:“我愿意。”
但随即,记忆中那张洋溢着青春的灿烂的笑慢慢凝成了一张惨绝的充满失望的笑。
梦醒,付行舟只觉胆战心惊。
无边的黑夜中,付行舟的懊悔也无边无际。
在这硕大的迷宫里,他好像找到了出路。他也终于明白了,以后的日子只为了赎罪。
爱,本就是道无解的难题。
付行舟回到了言舟公司,将全部股份给了温若楠,又告别了苏衍忆,将大多财产都捐献了出去。
自此他每天都去打扫陵园,每天买一束花放在温言墓前。然后一遍遍擦拭着墓碑,诉说着他们的以前,一说就是一整天。
……
又是一年冬天,又是一个不眠夜。付行舟走着走着,又到了陵园。这次他没有说太多,只淡笑着说:“今天是你走的日子。你墓前已经摆放了99朵花。想给你送更多花。可惜……”
付行舟眼角流出一滴泪,滴落在温言墓碑上。“可惜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随即他拿出一把小刀,准备自尽之时,身后却突然出现一位僧人。
“施主且慢。这些日子你已积了德。世人的孽你已还清,但你与温施主的孽还需你再还。”
付行舟苦笑道:“怎么还?他都不在了要我怎么还?”
僧人继续说道:“那就回到你们相遇的时候。只是这次,他的缺点会被无限放大,而你若无法忍受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而当他的执念放下之时,就是你魂归之日。”
付行舟低着眼,他不信神佛,此时却也把希望寄托在此。“是吗?要是真的,我倒是希望我可以一直赎罪,一直陪着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嗖”地一声,付行舟只感觉时间都有了一瞬的停留。
再次睁眼,付行舟看了看周围,宽阔明亮的灯光照着每一位来客,还有播报声音响着。“去往富泰的乘客请注意,飞机马上起飞。”
这是江州机场?没想到世事难料,一朝他这种不信神佛的人竟还真“返璞归真”了?付行舟似自嘲般地扶了下额角,又内心明朗起来:这么说,我还能见到温言,活的温言!
他回忆了下,当时回国来好像是苏衍忆来接的他。
付行舟原地转了几圈,就看见不远处苏衍忆低着头玩着大平板,身后还跟着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
付行舟正要追去,又在不远处看见了温言。他对面站着一个长得高大彪悍的人,正把烟吐向温言。
付行舟“嗖”地一声跑过去,挡在温言身前,怒瞪着眼前的人,随后询问着:“没事吧?”
然而,身后的人却只把他往边上一拨,说道:“我和我爸说话,你谁啊就插进来?”
付行舟杵在一边忽地想起现在他和温言还不认识,但这个彪汉真的是温言父亲?
付行舟只得尴尬地说:“抱歉哈,同学我还以为你被人威胁了。”
温言轻笑一声道:“再乱管别人的事,我让你被威胁一下。”
付行舟愣了愣。他印象中温言说话很温和,一直不会说出这样带刺的话。
他这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温言的脸和他记忆中一样,杏眼,双眼皮,睫毛又长又翘,像个小扇子。一张樱桃嘴,小嘴总爱叭叭个不停。脸总是白白嫩嫩,像个瓷娃娃。黄色短发,发丝又软又柔,摸起来就像顺小猫毛一样舒服。
他总喜欢亲温言,每次被他一亲猛了,小嘴就被亲的又红又肿,白皙的脸泛着绯红,有些稚气的脸透着欲色。时不时地勾他心魄,偏偏还一副委屈样,眼角噙着泪,让他不忍心再欺负人。
只不过现在他眉宇间多了些嚣张,穿着也从先前一贯的淡色衣服变成了……
深色牛仔裤和花色衬衫,外搭个黑色短款外套。细细看去,还能看到耳骨上戴的耳环。
想起那老道士说的话,付行舟默了两秒。乖巧温顺可爱的老婆变成刀子嘴了……
温言没理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又对着那在一旁抽烟的人说,“裴彭,反正我也不会认你这个爹,你要给我当提款机的话也行。”
说着温言朝男人一伸手,男人沙哑的声音传来。
“提款机也行,就当补偿你这些年了。”说着掏出一张卡来,放在温言手上。
“密码是你妈生日。”
温言却好似触电一般,静置两秒,怒吼道,“别提我妈!你也配?”
男人却低着头道,“温瑜,你也别太嚣张。我看在你妈面子上补偿你。但这补偿过后,你必须回到我身边来。别老想着挑战我的底线。你妈不要我,自然也不想要你,只有我们是彼此最后的亲人了。”
说完男人又掏出一根烟来,说了声“走”,便有许多隐藏在人群中的彪壮大汉汇聚到男人身旁,手里还都拿着铁棒,大摇大摆地跟在男人身后。
付行舟:这么直接地把黑恶势力四个字刻脸上吗?!
付行舟眯着眼看去,只见这一群人中竟还有一个红毛和裴彭并肩走着。
待那个背影在上车时露出个侧脸来,付行舟却傻了。
怎么可能?我舅舅?他不是早就失踪了吗!?
一个转身,温言抬脚正准备走。
“等等,同学,能认识一下吗?”付行舟举着微信二维码,脸上堆出一个自认为充满善意的笑。奈何自温言死后他便不再笑了,如今也笑的那么僵硬。
温言:“大哥,不会笑可以不笑,你这个笑能吓死人。”
完了,被老婆嫌弃了。
随后温言将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一番,拿起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
“你好,我叫温瑜。最近你应该会有不少麻烦,可以随时找我。”
付行舟:“温……温瑜?那你有没有双胞胎兄弟叫温言的?”
温瑜鄙夷地说:“你猜猜你的爸爸叫不叫温瑜呢?”
付行舟:……
付行舟给他和温瑜叫了车,两人不同路,但付行舟却秉持送老婆回家的好男人作风,硬是和温瑜挤了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