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们——”通信器中响起了霍雷肖的声音,所有的士兵们立刻提起神来。
“同志们——”苏尔特的副官站到临时搭起的台前,看着眼前的士兵们。
“很久没有这样过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向你们在战前训话了,本来我是准备亲自在你们面前说的——有些事情我觉得你们还是应该知道的,但谁知道高卢人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就在刚才我们的最后一支援军已经赶到,是的,没错是最后一支,现在我们这些人就要在这里坚守一周——”
“我知道你们前不久刚刚从前线退下来,你们丢了阵地,失去了同僚,其他的战线上我们的士兵依旧在奋战,但你们却失守了,这会导致什么?”副官顿了顿他用锐利的眼光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士兵们,“我相信你们都很清楚,你们给光荣的高卢军队丢了人,抹了黑,如果我是你们那时的指挥官的话那我肯定会给自己来上一枪——”
“我们为何会在这里?乃是为了捍卫维多利亚的荣耀与利益,高卢可以向莱塔尼亚开战,也可以向我们开战。他们的技术日新月异,他们的军队比以往更加强大,维多利亚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够将她的敌人彻底击溃,才能从名为高卢的阴影中走出,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等待维多利亚和她的子民的必将是万劫不复!”
“当我们与莱塔尼亚作战时,维多利亚人卑劣的向我们开战了,他们用着卑鄙的借口,用着肮脏的手段,他们害怕我们,他们害怕我们的崛起,害怕我们的军事,思想,他们害怕高卢的各个方面。哥伦比亚在我们的支持下独立,北方诸郡在我们的支持下奋起反抗——维多利亚人害怕我们摧毁他们所谓的帝国,害怕我们将它的敌人团结在一起。”
“正因如此,我们不能输!”
“正因如此,我们不能输!”
“为了维多利亚!”
“为了高卢!”
“为了荣耀!”
“为了我等的理想!”
太阳照常照耀在这片荒原之上,两个营地相差不过一百多公里,如果在特拉法尔加的上空没有那些飘荡着的战火的话,那似乎一切就像往常一样——
微风徐徐吹荡在荒原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战争气息弥漫在这片战场上,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旗帜被风吹动,旗帜的阴影晃动着映在下方挺立着的士兵们的衣服上——他们听着长官的训话,他们思考着,每个人都在想着不同的事情,他们等待着长官最后的命令——
“出发——!”
“轰——”铺天盖的火炮从天上落下,砸在阵地上,砸在高卢人的部队中,些许法术的光芒不时闪过。
火炮轻易地将山体击碎,将大地撕裂,即使如此双方都没有任何的退让——早在几天前他们就已经领略过对方的手段了,只不过现在双方交换了身份罢了。
“该死,高卢人的火炮怎么这么猛!”
“(维多利亚粗口)谁能去端了他们的炮兵阵地!”
“术士和炮手呢?打回去啊!”
“(高卢粗口)维多利亚佬怎么这么耐炸,加大火力,把山推平都没问题!”
“(高卢粗口)早知道工事就不修那么坚固了!”
霍雷肖沉着地待在指挥室中,耳边的炮声不绝于耳,甚至这里都多少能感受到震动。
“军舰露头了吗?”霍雷肖很清楚,哪怕前线的火力再猛,在这片荒原上真真正正可以决定事态走向的是名为高速军舰的战争武器。
“还没有——长官,高卢人的主攻方向火力有些猛。”
“炮兵阵地位置确定了吗?”
“确定了,但是——”
“派两艘军舰过去,遇到高卢的军舰就撤回来。”
“是。”
霍雷肖闭上眼思考着——他们已经坚守了三天了,高卢人已经切断了他们的后路,他们每天都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进攻,特别是那些火炮,但是高卢的军舰却从未在战场上露面。
这支高卢军队现在就像是荒原上老练的猎手一样消耗着他的猎物,这样下去士兵不是战死,就是在大量的源石尘埃中重病而亡。
一周,还有四天——按照高卢人这样的进攻节奏的话——
“让他们帮我把甲胄准备好。”霍雷肖对一旁的传令兵说道——距离决战不会远了。
两艘高速军舰在荒原上向高卢的炮兵阵地疾驰而去,它们是“典范军”现在为数不多的强大机动火力,每一艘军舰的航速都被提到了最高——只要他们能够快一点摧毁炮兵阵地,前线的压力就能够减小一些。
忽然间显示器上亮起了三个小红点——那是高卢人的军舰。
“全员准备作战!”指挥官直接下达了命令——既然他们发现了高卢人,那么高卢人一定也发现了他们,而高卢人那边却没有先开火,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遭遇战!
“可是,纳尔逊长官交代过——”
“你觉得我们跑得掉吗?”
指挥官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震颤感立刻传遍了整艘军舰——就在刚才高卢人开火了。
“(维多利亚粗口)和高卢人爆了!”
“长官!”传令兵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指挥室,“一二道防线被攻破了,高卢人要总攻了!”
“我知道了,传令下去吧,接下来各个部队自主行动——我也该离开这里了。”
总攻——不出意料,霍雷肖也算是又松了口气,他向指挥室外走去——印象里他已经无数次这样子做了,而每当战场态势到达这一步时,往往是他率领士兵们取得胜利之时。
他走出指挥室,炮击似乎已经延伸到了这里,地上有不少刚刚被炸出的缺口,营地里的士兵们井井有条地加速手头的工作力图减少压力。
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霍雷肖毫不在意,他和他的士兵们早已习惯了和这种气息打交道,他稳步地穿过黑色的烟幕,独眼毫不影响他的行进,他任凭气流将他的胡须和空空的右袖吹起,最后他走进了一间临时建起的仓库中。
走进仓库巨大的甲胄无言的靠立在墙壁上,霍雷肖走上前去摸了摸这位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伙计——他想起了那年陛下为他授勋的那一天,他想起了自己披甲上阵为维多利亚赢得荣光的时刻,而现在——
自己年过半百就成了一个残废,而他的老伙计也像他一样伤痕累累——他曾相信没有任何东西能使这身甲胄受损。
“呜呜——”蒸汽从甲胄中喷涌而出,仿佛是在向它的老伙计发出宣告,仿佛是它在怒吼。
“看来你也想报一箭之仇啊。”霍雷肖戴上头盔走了出去。
维多利亚的骑士再一次为他所效忠的国家披挂上阵。
一个黑红色的身影手执武器冲在高卢先锋军团的最前线,他的衣着并不是任何高卢军队的常见的制服——黑红色的衣服将他紧紧包裹着,而最引人瞩目的无疑是那在他身边飞舞着的黄沙更是直接表明了他的身份——二十六元帅之一苏尔特。
“(维多利亚粗口)那个高卢人要过来了。”
“砰——”
铳声和弩箭声不断地回荡在阵地。
但是却毫无作用——飞舞着的黄沙直接将弩箭和子弹弹开,根本伤不到苏尔特分毫。
忽然间一道法术刺穿了黄沙制成的帷幕,刺破了苏尔特的外衣,却被他衣下的铠甲所挡住。
根本阻挡不住——军舰不可能支援这里,而且苏尔特身后还跟着大量的高卢士兵,他们不可能完全集火在苏尔特身上——仅凭他们这零星的火力根本不可能阻挡住一名元帅。
“轰——”
一枚炮弹在苏尔特身边不远处爆炸,爆炸的气浪使黄沙的运动变得有些紊乱,不少的攻击打在了苏尔特身上,伤痕或深或浅但都没有让他脚步有丝毫的放缓。
空气正在升温——苏尔特停了下来,他的手按在了剑柄上,紊乱的黄沙重新被他聚集起来——气温上升的很奇怪,空气中多了几分潮湿的气息,他隐约间能听见有什么东西袭来的声响。
“呜——!”
来了——苏尔特果断的将重剑挥了出去。
“当——”
两股极强的力量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冲击力立刻将这里的一切几乎掀了起来。
黄沙和蒸汽一同翻涌着谁都不肯后退一步。
滚滚的蒸汽热浪伴随着法术和让人胆寒的寒光不断地向苏尔特砸来。
苏尔特一边闪躲着一边冷静地观察着——他不可能忽视这个战场上此刻最大的威胁,而他也是第一次和维多利亚的骄傲真正在正面交手。
白色的蒸汽喷涌而出,银色的光芒撕破黄沙凭借势不可挡的威势砸了下来。
“当——”
金属撞击的巨响顿时传遍了整个战场。
巨大的压力从剑上向下压来,剑身颤抖着——苏尔特勉强接了下来。
对手很强。
双方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这个想法——
骑士第一次遇到他能够在他面前撑这么久的对手。
元帅则想起了自己身为猎人的时候。
黄沙飞舞,蒸汽沸腾。
法术的光芒一闪而过,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两人施术没有丝毫的犹豫,两股力量很快交织在一起——一场爆炸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缠斗着的两人击退。
和萨尔贡不相上下的热浪夹杂着沙尘从苏尔特的身上呼啸而过,将他原本就破损的外衣彻底撕碎,他衣下的铁甲和脖子上的黑色晶体一同露了出来。
风从甲胄的裂隙中涌了进来,虽然不是很多,但霍雷肖很清楚他的老伙计已经和他一样是伤痕累累了——他知道血液正从他的嘴角流下。
苏尔特握紧了重剑——他脖子处的黑色晶体逐渐变得更加明显。
蒸汽沸腾着,骑士做好了准备——甲胄上的几道伤痕清晰可见。
黄沙和蒸汽冲了出去,撞在了一起——
他起初并不是高卢人,不过是王酋手下奴隶的儿子罢了——他甚至根本没有见过自己的生父母。
不出意外的话他也就会像绝大数萨尔贡人一样默默无闻地死去,直到矿石病将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他被赶了出去赶出了城镇,被赶出了他侍奉了十几年的领地,没人可以收留他,萨尔贡的荒野上埋葬着无数像他一样的人的尸体——无疑这广阔的土地上也根本不存在他的容身之所——他努力地想要将那块小小的改变他人生的晶块从脖子上扣下,可除了巨大的疼痛外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少年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荒野之上,他不知道哪里需要他,他不知道哪里是他的容身之所——他既不去想办法填饱肚子,他也不准备去找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这样死掉更好。
“呼——呼——”原野上干燥的狂风奔腾着,嘶吼着仿佛就像是在嘲讽着少年,仿佛是在宣告着他的末日。
“呜呜——”
忽然间少年注意到在狂风的嘶号声中夹杂着陌生的音乐声——似乎是哨声,听起来包含着无尽的哀伤,往日里他觉得美好的东西瞬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悲痛。
少年跑了起来,他大哭着,他哀号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遭遇这样的事情,他想要发泄,可是向谁?向王酋?向自己的父母?向矿石病?还是向自己?少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向谁发泄。
“可怜的孩子。”温柔的声音将少年拉回了现实。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胸口暖暖的,一双柔软的手正在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少年惊愕地抬起头,一个绝世的美人映入他的眼帘——即便她的脸颊处也有着几块黑色的结晶,但却并未减少她的魅力。
他被带进了高卢军营,他成了一个小个子军官的侍从——没人看不起他,没人在意他的身份,没人在意他脖子上的晶块,他笨拙地学着高卢语,他随着部队南征北战,他和所有的士兵们同甘共苦——他找到了他的归宿,他找到了需要自己的地方,他找到了自己甘心奉献一生的地方。
士为知己者死。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苏尔特注意到自己握着剑柄的双手正在颤抖着,黑色的晶体从他的手中长出,每当他将剑挥出,每当他催动法术他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晶块们正在蚕食着他的身体。
他的时间不多了,他的结局已经决定了。
“我,”苏尔特看着不远处的骑士,努力张开了口——源石结晶已经刺穿了他的咽喉,“苏尔特于此宣誓——”
“孩子,看到了吗?这就是维多利亚的荣光。”
纳尔逊站在舰桥上看着舅父一脸的骄傲——一种激情与自豪感在这位12岁的年轻士兵心中产生。
在那之后他随着维多利亚的军队南征北战,他在哥伦比亚为维多利亚开疆拓土,他将路易十六的军队击败的溃不成军。
他没有依附于任何一位公爵,他为维多利亚,为他自己赢得了无上荣光——他有了自己的部队,甚至被冠以典范之名,他甚至被陛下接见成为维多利亚的骄傲。
一位维多利亚人可能不知道公爵的名字,但一定知道霍雷肖·纳尔逊——维多利亚以他为骄傲。
他知道公爵们的心怀鬼胎,他知道维多利亚正在走向穷途,可他却无能为力——霍雷肖·纳尔逊哪怕再伟大,在战场上无往不利,他终究只是个军官而已,他对于政治却无能为力——
维多利亚需要他。
哪怕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哪怕他断掉了右臂,哪怕他知道自己九死一生——维多利亚需要他,他热爱的祖国需要他,这是他的责任与义务。
他将为维多利亚赴死沙场。
“我——”骑士的甲胄逐渐裂开,他艰难的站起身来,他已经无法操作右臂了,他甚至能感受到蒸汽奔涌的高温正在灼烧着他的身躯。
“霍雷肖·纳尔逊于此宣誓——”
“我们将以手中的武器佑护高卢!我们愿意用生命捍卫高卢!”
黄沙漫天——
“我将成为维多利亚的剑与盾,我将誓死捍卫维多利亚的荣耀与荣光!”
蒸汽沸腾——
最终世界似乎静了下来——
“陛下,维多利亚——”
骑士倒了下去,巨剑插在了他的胸口,高亢的蒸汽声戛然而止。
苏尔特倒了下去,他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的意识正在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蒙眬的眼光中他看见了黑色的结晶在他的身体上疯狂地生长着——可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可他动不了——他还想听一次那个声音。
“咔——”
就像是玻璃一样——他的身体破碎了,只留下了他破损的铠甲。
黄沙缓缓落下。
林贡斯,凡尔赛宫——
宽阔华丽的走廊上约瑟芬和她的同行者缓步走着。
在约瑟芬的怀里有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这是她和她的爱人的结晶——如果不是因为怀有身孕的话,她此刻也不会在这里。
忽然间她看向了窗外,外面旭日高升,微风吹拂,树枝摇曳——是个好天气。
“陛下,怎么了吗?”
“凯尔希,我只是在想这场战争究竟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到时又有多少人能够回来。”
伦蒂尼姆——
弗雷德里克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今天刚刚印刷出的报纸,上面的头条是如此的醒目——《霍雷肖·纳尔逊子爵阁下不幸身亡——谁该为此负责?》。
“王子殿下——”坎伯兰公爵想要安慰一下这个失意的年轻人。
“公爵,”弗雷德里克抬起了头,他开口了,“请您再帮我召集一次议会。”
坎伯兰愣了一下,然后他看到了年轻人眼中的怒火。
“有些事情必须作出了断了!维多利亚必须下定决心!我要让那些虫豸们闭上嘴!”
维多利亚北方边境——
“陛下,我们到了。”忠实的参谋长向科西嘉一世汇报了情况。
“很好,现在就让维多利亚佬们知道招惹高卢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