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挣扎

作者:筣葂星 更新时间:2024/3/9 19:25:05 字数:5752

莱塔尼亚,维杜尼亚——

炮弹的爆炸声,盛大雄伟的音乐声,二者一同交织在一国的首都的上空——金色的帷幕将这座城市保护着,而在它的上方却是遮天蔽日的源石烟尘。

高卢已经围攻杜维尼亚将近一个多月了。这期间,每一天都有无数的火炮轰鸣着——一国的首都就这么被敌军轰炸着。

莱塔尼亚人却束手无策——前线已经告急,根本不可能回援!选帝侯在哪?他们原本就不满于巫王的集权政策,他们当然不介意和高卢做交易。他们引以为傲的法术在哪里?他们的法术根本不可能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下实现施法,更何况也不能保证法术能够击穿那种级别的装甲。巫王在哪里?这几天根本没有人见到过他!

金色的帷幕已经一退再退,术士也是人他们既没有巫王的天赋,也根本不可能做到长时间下在这种猛烈攻击下不间断的施术——杜维尼亚的外部已经被抛弃了。

“哈——哈——”衣着破烂的少女在废墟中穿行着,她原本棕色的羊角此刻全被烟尘涂上了一层黑色,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无一例外的长着黑色的结晶——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长时间暴露在高浓度源石尘环境下结果可想而知。

昔日辉煌的城市街道此刻在少女的脚下却是一片漆黑的废土,原本整洁的街道此刻却布满了高大的源石结晶簇——这原本应该是天灾过后才会有的东西。

原本喧闹的,不时会有悠扬乐声的街道,现在却只留下了死亡与绝望。

“轰——”

震天的爆炸声从远处响起。

少女抬起了头——冒着火光的炮弹如同绚丽的流星一般从漆黑的空中划过,最终化作烟尘——

高卢的火炮一般不会轰炸这种已经被抛弃了的地区——根本没有必要,比起在这种地方浪费炮弹,更应该向莱塔尼亚的上层施加更大的压力。

可少女不知道这些——她很害怕,她见到过,一所好好的房子,一下子爆炸坍塌——只留下一座废墟和许许多多倒下的人。

她知道一旦被那种东西卷入就一定会死,她就再也见不到好的东西了,她也就再也见不到离家的父亲了。

她想活下去。

少女缓步向矗立在远处地金色帷幕走去,她觉得只要进入了那里一切就会好了——一切就会又像以前一样。

她走了多久?她不知道,她依稀记得自己曾经昏倒过——浓烟笼罩着天空,根本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她只知道自己似乎走了很久,她知道那个金色的帷幕在哪里——那里原本离她的家不过几个街区罢了,可现在看上去却仿佛遥不可及。

少女蹲在了一座废墟前,残破的水管从里面伸了出来,象征着生命的细小水流从中流了出来,流在了毫无生机的地面上。

少女用水打了打脸庞,接着又喝了几口——冰冷的感觉告诉她,她还活着。

她站起身,无意中一撇,这才发现就在她不远处的废墟下,一只干枯的沾满鲜血的长有源石的手从中伸了出来——接着她毫不犹豫地走开了。

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起初或许还会有些害怕,但她知道害怕并不能帮助她活下去,更何况几乎到处都是尸体。

只要到达那个地方——

少女如此坚信地走着,忽然间她感觉到身体变得很不舒服,她感觉身体很热。难以忍受的剧痛从身体内传来,她咬着牙低头看了一眼——源石结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的身体上生长着。

急性矿石病——

少女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很不舒服,她仅剩的理智告诉她,如果再这样下去她毫无疑问会死。

“那边的小姑娘——”一个声音从某处传来过来。

少女看了过去,巨大的疼痛已经让她的视野变得有些模糊,但她依旧能大致看清那个模糊的身影。

“救——”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扭曲。

“哈——怪物!”那个人叫着逃开了。

“等——”少女想要叫住那个人,可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疼疼疼——少女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逃离她,而现在她也无暇关注这件事——她只是想要活下去。

她向远处金色的帷幕奔去——每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不属于自己。

高烧让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她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在地,可她不想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少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拖着身体向远处的金色赶去——哪怕那里炮火声震天,但那就是她的希望。

“我们的王是最伟大的王。”

“我们的法术无所不能。”

......

她无数次地听到过人们赞颂着他们的王,赞颂着他们的法术,赞颂着他们的国家。

只要到那里,就能活下去。

金色的帷幕矗立在少女的面前——她走过来了。

她松了口气,重新挣扎着让自己跑起来,只有咫尺间的距离了——

然而少女却发现,她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疼痛从腹部不断传来,痛感逐渐变得模糊。

啊?

少女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腹部已经不知道何时被击穿了。

我这是怎么了啊?

少女倒在了地上,倒在了她的希望面前。

“怎么回事?”远处传来了一个男性的声音。

“没什么。”又是一个声音,“一个石头渣滓而已。”

“那正好,把它带过来——那可是最好的法术媒介。”

少女并没有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但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无声的泪水从她的眼角落下。

乌萨斯——

“(乌萨斯粗口)开门——!”伴随着怒吼声的还有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

“(乌萨斯粗口)”

“轰——”的一声巨响,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木门,被士兵一脚踹了个破烂。

而在这间小小的简陋房屋中只有一个身体发着抖的老奶奶。

“啪——”士兵毫不客气地上去给了她一个耳光,“没听见老爷我叫你开门吗?!”

老人发着抖不敢应声。

看着她这个样子,士兵更是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他随便坐在了屋内的一张看上去老旧的凳子,一脸轻蔑地看着老人。

“我问你,你孙子呢?”

“他——”老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当下士兵也猜出了个大概,“嗨,老婆子,你没必要这个样子,我呢是代替上面来征兵的,又不是来欺负人的。谁家都有些苦衷嘛,能理解,但是嘛,现在前线吃紧,我也希望大家都能相互体谅一下。”士兵说着摊开右手,对着老人上下晃了晃,“你说对吧。”

“是是是——”老人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慌慌张张地从老旧衣服的内兜中掏出来一沓皱巴巴的钞票和几枚已经褪了色的银币和金币。

干枯黝黑的老手颤颤巍巍地将那些钱递给了戴着手套的手上。

“这倒差不多,要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体谅一下我们就好了。”士兵说着摘下了手套数起钱来,“嘶——这钱——算了,好过没有。”

老人眼巴巴地站在士兵身旁,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她屏住呼吸,生怕得罪了这位老爷。

“你——”士兵把钱收到了兜里,重新戴上了他干净的手套。

“老爷,我在我在。”

“你知道吗?昨天我去子爵那里,他老人家可大方的很啊,可是给了我们一人500枚金币。今天早上去那个商人家,人家虽然差了些,但还是给了我10枚金币和50枚银币,你这些啊——”他说着又晃了晃手。

一时间老人瞬间感觉到天旋地转,她一下子跪到了地上,“老爷——老爷——”她一边颤抖地叫着,一边不断地磕着头。

“何必呢,快起来吧。”士兵戏谑地说着,但他却依旧坐在椅子上不曾移动分毫,如同看小丑般看着眼前的老人。

“我丈夫参军了,我儿子和媳妇前不久也去前线了,现在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了,我不能——”老人几乎要哭出来了。

“哎,说什么呢,国难当头,现在乌萨斯需要你们,你们一家都是光荣的。”

“可是——他不过十岁啊,连武器都拿不了啊!”

“唉,这我也没办法,咱是听命办事——要不然你能多拿出来些也行啊。”

“老爷啊!我能挤出来的钱都给您了,求求您行行好吧——!看着我们家那些从军的人的面子上吧。”

“哎,那就没办法了,咱也是要听命办事的啊。”士兵站起身,故意环视了一下周围,“我看你孙子好像也不在啊——”他说着走向了房子中毫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柜子。

“老爷,老爷——我求求您!”老人一下子抱住了士兵的一条腿。

“干嘛啊,我就是觉得那个柜子挺好看的。”士兵故意装出十分惊讶地样子。

“老爷——”

“行吧——”士兵叹了口气。

“那——”老人刚看见了希望,然而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胸口被狠狠踢了一脚。

“什么穷鬼,浪费老子时间。”士兵说着又踹了几脚抱着他腿的老人,“给老子快点松开。”

一脚,又一脚,每一下都因为士兵的愤怒而变得更加凶猛。

“呃——”老人痛苦的叫了一声松开了手,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肋骨被踢断了。

“嘁,实话告诉你吧。”士兵蹲在老人面前带着一种戏谑的语气开口说着,“前线炮灰不够了,那些老爷们呢我们也不好下手,所以呢,你孙子怎么说也得去,懂吗?我对你这副老骨头也没什么兴趣,你也不想现在就死在这吧?”士兵说完站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衣柜。

“说什么也得去。”是的,老人很清楚,也很明白——征兵官来他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开始他们总是说得天花乱坠,而之后他们甚至连装的打算都没有了。他们贿赂掏钱,他们向老爷们求情,可是呢,回答他们的只有那些人的嘲讽与毒打。留下的只有日益冷清破败的家庭,他们甚至连亲人的尸骨都不曾见到——乌萨斯的辉煌荣光与他们何干?乌萨斯的荣光与一切建立在他们的尸骨之上。

“噔——噔——”厚重的军靴踏在老旧的木质地板上,每一下都仿佛是在宣告老人的死亡一样。

老人并不甘心这样,她已经顺从了一辈子了,她仅剩下那一丝希望了——她要挣扎,她要反抗,这不只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她的希望。

老人站起了身,仿佛那股剧痛根本不存在一样,然后她拿起了——一把放在不远处桌上的生锈了的剪刀......

维多利亚,东部边境——

一座巨大的关隘横亘在荒凉的边境线上,这里地理的自然条件并不是多好,仅仅是因为地理位置重要,这里才沾染上了一些现代的气息。但实际上也不过是顺着险要的地势修筑起了一个防线,并没有什么平民在这里生活着。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此刻却挤满了人群——绵延不绝的逃难人群聚集在狭小的关口前,甚至向外延伸了有数十公里。

他们来自各个地方,有着各种身份,有从北方逃难来的,有从国内逃来的,有平民,有下层贵族——但无论是从哪里来,现在他们聚集在这里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挣扎着活下去。

边境从来没有预料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量的逃难者根本不是常备的人员能够应付得了的——要让手续合法的人过关,要拦住非法者,甚至还要加强巡逻防范暴徒和非法越境,哪一个都够让他们焦头烂额了。

在靠近关口的不远处停着一辆中型的运输车,在它的周围有六名拿着武器的护卫将密集的人群隔离开来。而在车上一名披着斗篷的年轻人正焦急地看着不远处接受检查的运输车——从它被检查起已经过去一小时了。

“少爷,您还好吗?”司机有些担心的开口了。

“(维多利亚粗口)他们能快点吗?”年轻人焦急地拉了拉衣领,破旧的斗篷下立刻露出来一袭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礼服,“我早就知道!当初应该让老爸带着我一起去哥伦比亚的!”

“少爷,您冷静点,老爷不是也帮您打点了吗?而且——”司机试着安慰一下焦躁的年轻人。

“啧——就不能快点吗?!我真的不想要再在这个鬼地方带哪怕一秒了!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年轻人说着,脑海里又想起了前不久自己亲眼看见一群人抢劫了一个人。

“呜——”源石引擎的轰鸣声重新响起。

“快快!上去上去!”年轻人立刻来了精神——前面的车终于被放行了。

车辆慢慢地前进着,原本只有几米的距离却硬是行驶了好几分钟。

然后车停了下来,一个军人走到了车旁,敲了敲车门,“下来,检查。”他的声音中有着几分疲惫。

“是!”年轻人有些激动,他巴不得早点检查完后好放他通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年轻人提着一个公文包下车了,他一下车就看见了那个军人,他看上去相当地疲惫,想来是近日的忙碌消耗了他不少的精力。看他的肩章,似乎还是一名军官。

军人带着两个人走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帐篷里,接着他坐在了一张桌子后——桌子上,以及地上堆满了各种纸质文件,帐篷内还有不少士兵正在忙碌着。

“东西拿来。”军官冷冷地说道——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年轻人立刻从手边的公文包中取出了各种文件。军官接了过来然后飞速浏览着,他偶尔还会在一些文件上面签字。

年轻人焦急又紧张地看着脸色低沉的军官生怕对方问些问题,或者拒绝放行——按照常理来说确实会问一些相关问题,然而现在对方并没有这个心情,他也想早点将这个无聊的差事打发掉。

“砰——”一声枪响打破了沉寂的空气,紧接着就能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和混乱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几天偶尔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什么?会和自己有关吗——年轻人忍不住开始猜测了起来,汗水从他的额头上不住的下落着,他有些害怕,害怕这样的骚乱将他的希望和挣扎粉碎。

很快,外面安静下来了,士兵们将事情压下去了——但年轻人并没有注意道这件事,他依旧思考着可能发生的坏事情。

“少爷?”司机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啊——!”年轻人叫着站起了身,他有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司机——

“先生,您可以走了。”军官说着拿起了桌上的一堆文件,递给了年轻人。

“啊,嗯,是——”年轻人多少有些恍惚,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接过军官手里的文件——他很清楚拿到之后。他就可以离开了,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一直期待的也是这样,他应该高兴才对,然而他现在却高兴不起来。

“先生,我再警告您一下,出关之后你就应该为自己的安全负责。”

年轻人并没意识到军官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文件走了出去。

“嘭——”的一声车门关住了,“轰——”随着源石发动机的轰鸣声运输车又一次向前进发起来。

年轻人注视着眼前的景色开始逐渐变化起来——他离开维多利亚了,他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然而他此刻却没有什么实感,仿佛那些东西就不存在一样。

忽然间,耳边又传来地争斗的声音——车子停了下来,一群衣着破烂的人们手执各种的东西,挡住了去路。

不用说,任谁都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

“哈哈哈——”年轻人忽然大笑起来,他感到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假,感到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

所谓的希望不过儿戏,所谓的挣扎不过徒劳。

高卢,林贡斯——

任何在这个时期到达这里的人都一定会惊讶于这个最大城市的变化——空旷与萧条笼罩着这座城市。

迫于形式的压力越来越多的人走向战场,现在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些妇女儿童和老人罢了。往日繁华的街道因为失去了老板和顾客而失去了活力,郊外的杂草挤进了农田,繁荣的财经依然黯然失色,令人惊叹的戏剧不再上演,琳琅满目的艺术品一件又一件地离开它们原本待着的地方,工厂的浓烟却不曾停歇......

“你说这一切真的是对的吗?”约瑟芬有些悲伤地开口向她的同行者开口询问道。

“陛下,我认为是正确的——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就这样看着高卢发展壮大。”凯尔希平静地回答着。

“可是,为什么要打仗呢?明明可以合作,可以谈判,可却要用这样的手段。”

“这片大地就是这样,它从不讲什么道理。更何况高卢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本来就是一个威胁。”

“这样啊。”约瑟芬显然对这样的回答有些失落。

“您确定要这样做吗?”凯尔希开口问道。

“嗯,我决定了,我不能就这样待着,我也要去做些事情,为了我,为了高卢,为了那些还在坚持着的人民。怎么样还可以吧?”约瑟芬说着从更衣室走了出来——她脱去了往日的宫廷华服,换上了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工服,然而她的气质却并未因此而减去分毫,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去工厂里帮忙了。

“很合适您。”

“谢谢——”约瑟芬走到了一旁的摇篮,她慈爱地看着熟睡着的孩子,然后弯下腰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就交给你了。”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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