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谢幕曲《英雄》

作者:筣葂星 更新时间:2024/3/23 16:04:13 字数:17156

1031.10.17.4:37

军舰的疾驰声回荡在空旷的平原上,低平的地势和不断出现的植被表明他们离高卢的中央河谷越来越近。

“距离目的地100公里,全军做好警戒,各部队汇报情况。”

“正前方无异常,完毕。”

“左翼无异常,完毕。”

“右翼无异常,完毕。”

“后方无异常,完毕。”

“很好,提高航速,我们要赶在维多利亚和莱塔尼亚人面前为乌萨斯赢得头筹。”

“哐当——”军舰在地上颠簸着。

虽然表面上三国仍为盟友,但没有任何一国想要把这么一大块蛋糕给分出去,正因如此唯有承担起一定的风险先下手为强,才有机会将利益最大化。

而中央河谷是攻入林贡斯的必经之地。

观测手们竭力地分析着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黑夜之中为了保持着一定的隐蔽性,军舰的探照灯照射的范围并不远,加上军舰高速运行着,观测的难度无疑相当之大。

“哐当——”不时地颠簸更是考验着他们。

所有人似乎都将这种颠簸当成了在这片陌生土地上行驶的理所当然的事情。

“距离目的地80公里,全军降低——”

“轰——”巨大的爆炸声和震颤感一同传来。

“12点钟方向受到攻击,敌袭敌袭!”

“全军保持警戒,搜索敌影,观察地方火炮。”

“轰——”

“右翼两艘军舰瘫痪。”

“有观测到火炮轨迹吗?”

“报告,监测不到。”

监测不到?不可能。哪怕是高卢人的火炮也应该能够观测到才对,他们不可能在4个月内研制出解决方案,哪怕真能做到也不可能实现大规模的运用。

“轰——”

震颤感从下方传了上来。

一个念头涌了上来——高速军舰之所以可以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其防御用的装甲必不可少。而由于其庞大的体型,军舰的下部尤其容易受到攻击,因此高速军舰底部的装甲几乎是最坚固的,没有任何一支军队会拼命攻击军舰的下方。

“所有人,停止行进!”

“轰——”

埋于地下的炸弹被引爆了,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将整艘军舰给掀起——对军舰地雷。

5:09

“皇子陛下,我们的先头部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根据报告说高卢人似乎设置了可以炸穿军舰底部的地雷。”

“我知道了,传令下去,所有部队降低航速,派出侦察部队扫雷。”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到达的时间会大幅度推迟,难道要让维多利亚人和莱塔尼亚人先我们一步吗?”

“不,科西嘉是什么人?我不认为他们真有能力解决掉高卢,退一步说他们即使真的做到了损失应该也不会小,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先去和高卢人打消耗战去吧。”

“是——!”

“来吧,让我们看看这位高卢人的皇帝都有什么手段。”

10:45

震天的交火声回荡在河谷之中——交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维多利亚的士兵们几乎是自杀式地冲向高卢的防御阵地——宽广的毫无遮拦的河谷几乎是天然的坟场,两国的军舰在旷野之上来回冲撞着交火,军舰的残骸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出现了数十艘,而其中绝大多数的都是维多利亚的。

弗雷德里克焦急地等待着,期盼着早点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好消息。

“就不能让蒸汽骑士上去吗?”

“殿下,你是在开玩笑吗?对付那些庞然大物蒸汽骑士恐怕就是一众废铁。”

是的,哪怕是维多利亚的骄傲的蒸汽骑士也不可能对付得了,名为高速军舰的“怪物”。

“坎伯兰,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很抱歉,殿下。这场战争在我看来就是一场消耗战,还请您耐心等待。如果您实在接受不了,不如下令暂时撤退等待乌萨斯和莱塔尼亚的军队吧。”

“你是认真的吗?”

“我很认真陛下。”

弗雷德里克不想这样消极地等待,他想要快速地获得胜利好来堵住那些家伙的嘴。如果依靠他国,或者付出太过沉重的代价,那反而是给人递把柄。但他又毫无办法,他只是个皇子,他懂政治。但对于军事却又一窍不通,虽然名义上他仍是最高指挥官,但实际上各个部队几乎仍是各自为战的状态。

“该死的!”

“轰——”一声爆炸声打断了弗雷德里克的沉思。

这里远离战场,哪里会传来这样大的爆炸声?

“殿下,不好了,高卢人打过来了?”

“什么?前线被突破了?”

“不是,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但是为首的是科西嘉的旗舰!”

“什么?”弗雷德里克脑子一下变得空白。

“快撤,联系最近的军队。”坎伯兰迅速地做出了安排。

11:03

“报告陛下,根据我们现在追逐的方向,我们现在正在向西行驶。还要再追下去吗?”

“为什么不呢?当我们追着维多利亚的指挥官在战场上到处逃窜的时候难道他的部队会无动于衷吗?”

“报告,有两支军舰集群在向我们这边靠拢。似乎是斯卡曼德斯和温德米尔的部队。”

“白狼和‘剑’,来吧,让我们粉碎他们!”

科西嘉从来没想过打什么消耗战和防守战,他从一开始就准备打的歼灭战。

11:53

威灵顿公爵沉默地坐在指挥室中——他的部队并没有参与正面的作战。

按照他本人对维多利亚的说法,他是要去截断高卢的后援补给线。

他的脑中又响起了布莱克拉松那一天对他说过的话。

“不,我并不建议您向高卢投降,或是直接发动起义。我更建议您担任起消灭高卢的角色。”

“为什么?”

“因为科西嘉会输。”

“什么意思?”

“不需要我过多解释,您到时候就会知道了,总之您现在应该静观其变。”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作家而已——”

13:43

“马尔蒙和德·黎博利的军队预计今晚就会离开林贡斯前往前线了。贝当,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

“不必着急维希,我们应该再等一等,等待鸭爵阁下给我们带来一些更好的消息,贸然行动的后果我们可都担当不起。”

“维克多那老小子和那个魔族女人怎么办?”

“不必担心维克多他们再厉害人数总是没有我们多的,至于那个魔族女人当她决定到工厂里去的时候她就不会在构成威胁了。我们会留给她一份大礼的。”

“喂,维希,贝当。”

“瞧瞧,我们的好朋友来了。”

14:51

“哈哈——”一名维多利亚士兵喘着大气躲在高速军舰的残骸之后。

“当——”流弹不断撞击在钢铁上,他搞不清楚那到底是撞击声还是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声。

远处的庞然大物正交火着,维多利亚的军舰节节败退,行走在地上的步兵根本得不到足够的保护。高卢的军队却能够驰骋在战场上。

蒸汽骑士在哪里?援军在哪里?

他试着向外迈出了一步,但是密集的火力根本让他连落脚处都没有。

够了,够了,他不想死!让维多利亚的荣耀都见鬼去吧!

他丢下武器举起双手走了出去——

下一刻血肉横飞——

维多利亚的军舰从他的身体上碾过。

16:23

弗雷德里克终于有时间得以勉强喘息,他不知道军舰一路狂奔了多久,他只有一个念头逃得越远越好,他不想死。他第一次感觉到战场竟然是如此得恐怖。

“殿下?”

“哈——”弗雷德里克打了机灵,“坎伯兰啊,我,我没事。”

“殿下放心,科西嘉的部队已经被拦下来了。”

“我们现在在哪?”

“大概后撤了50多公里吧。”

“撤退吧。”弗雷德里克疲惫的说了一句。

“是。”坎伯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这不是殿下的错。”

弗雷德里克没有说话,他疲惫地闭上了双眼——现实几乎将他的雄心壮志给击碎。

10月18日

没什么特别的军事行动,莱塔尼亚和乌萨斯依旧没有抵达战场,高卢对维多利亚的追击并不顺利,殿后的维多利亚公爵都是些硬骨头不是高卢轻易可以撼动的。

10.19.6:47

“轰——”猛烈的炮火声透过军舰的装甲传入指挥室中。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父皇有说什么吗?”弗拉基米尔显得相当从容。

“陛下说全部交给您。”

“很好,那我们就和高卢人一边消耗一边稳步推进就好。仅凭那些部队是无法让乌萨斯后退的。”

“那我们为什么不加速推进呢?您要知道,对于您一些命令有些人颇有微词,他们认为您太过——太过软弱了。”

“嗯,有些道理,那么你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有信心击溃高卢的话而又不怕任何损失的话,尽管冲上去。至于我,我会稳扎稳打,结果会证明谁对谁错。”

“是。”

7:04

“(高卢粗口)乌萨斯人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穆兰元帅难以置信地叫着——他不敢相信乌萨斯的军队居然会是这样的战术和他对阵,争强好胜,横冲直撞的野蛮的乌萨斯军队哪里去了?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和乌萨斯的军队对阵。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奉命守住这条战线就要竭尽所能拦住乌萨斯人,而这样下去是不可能的——如果任由乌萨斯人这样稳步推进下去自己根本不可能凭借那些人拦住一个帝国的。

如果三国会师,兵力将是压倒性的对高卢不利——

必须想办法拦住或者至少消耗掉乌萨斯的兵力。

“元帅!好消息,有几支乌萨斯的军队冲出来了。”

“好,跟我向后撤上一段距离。”穆兰几乎要激动地跳起来了,这才是他熟知的乌萨斯人。

“撤?”

“废话,那些军队不够我们填牙缝的,都给他们打回去了谁还会冲出来?”

“是!”

9:14

“(维多利粗口)科西嘉是幽灵吗?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斯卡曼德斯完全想象不到科西嘉到底怎么做到在战场上神出鬼没的——数名公爵的军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上一刻还在这里,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其他地方,当公爵的部队联合起来他总能消失不见,当他们后退时,科西嘉的军队就会穷追猛打,而对此维多利亚的军队却毫无办法。他们明明有着多于科西嘉几十倍的兵力却完全发挥不了作用,高卢人就像是散步一样在这片广阔的战场上漫步着。

前线迟迟没有进展,后续部队牢牢地被科西嘉牵制住。

他只能等,等待转机出现。

他只能赌——赌高卢人露出破绽。

10:35

“亲爱的塔拉同胞们,现在维多利亚和它的军队正在和英勇的高卢军队交战。那些狗公爵们也大多和他们的爪牙离开了他们的领地,现在维多利亚的国内正处于空虚。我们难道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吗?难道我们应该看着维多利亚在前线杀死我们的高卢朋友吗?”

“不,我们应该行动起来,我们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对他们挥出重拳。我们应该让他们知道我们塔拉人不是任他们宰割的对象,我们身上流着英雄们的血脉!来吧,让我们一同起身反抗,我们将重新建立起塔拉人的国度!”

“起义的时刻到了!”

12:43

威灵顿有些坐立难安,他现在并不清楚究竟怎样做才是正确的,自己倒戈高卢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并不清楚高卢能否获胜。倘若正如布莱克拉松所说,之后的维多利亚无疑不会有下一个塔拉人公爵,那么塔拉人就会毫无未来可言。另一方面,并不是自己一支军队在这里,坎伯兰和其他几名公爵的部队跟着他,那些家伙名为应援实为监视。

“公爵阁下,我们难道不应该加快行军吗?前线正在吃紧,我们应该尽快帮前线缓解压力才对。”

“嗯,你说的对,但是我们不知道科西嘉到底有什么防备措施,贸然贪图效率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军事失误,这种错误你们谁能够担当的起?而且据我所知前线还没有到溃败的地步,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出手的。”

“是,您说得对。”

然而,现在威灵顿最希望的就是不要碰到高卢人的军队,这样至少自己可以静观其变,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作出决断。

然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公爵阁下,西侧发现高卢人的踪迹,看他们的方向似乎是要去前线支援的,我们——”

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14:36

“皇子殿下,刚才出阵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了。”

“嗯,我知道了,对方是谁?有多少艘军舰?”

“是穆兰。目前来看军舰的数量至少在五十艘左右。”

“五十艘,科西嘉可真是舍得。告诉那些家伙,他们不是想打仗吗?让他们去。”弗拉基米尔说着把手放在了地图上,“但是接下来的一切都要听我的指挥。”

在此地的军事天才并不是只有科西嘉一人。

15:29

“陛下,消息传回来了,莱塔尼亚的部队即将抵达。”

“哦,他们终于来了吗?那些只靠人力的土著来的要比我预计的慢上不少。”

“那么接下来的指示?”

“当然是赶在那些土著的乐声响起来之前解决掉他们。我可不想让我们的河谷被他们的天灾蹂躏。”

19:37

原本只有战火声回荡着的战场上增添了雄壮的音乐声,莱塔尼亚的移动高塔如同高山一样立在战场上,金色的帷幕笼罩着这片土地,仿佛在宣告着这片土地的归属一般。

“嗖——”数枚照明弹从军舰中发射而出,重新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轰——”密集的弹雨倾泻在帷幕上,但不出所料地毫无作用。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莱塔尼亚人,居然能够在高卢的火炮之下依然岿然不动。”科西嘉似乎完全不介意在这里耗费这么长的时间。毕竟他也不算是和莱塔尼亚人第一次交手了,但他在最开始的进攻被防御住时,就注定了他之后不会有什么大的进展了。

但这并不重要,毕竟在这样的距离之下莱塔尼亚人的法术也根本攻击不到他们,他们不过是一群躲在法术之下的胆小鬼罢了。

“陛下,如您所料,维多利亚的军队从另一个方向靠过来了。”

“嗯,维多利佬就是这副德性,一看有利可图就会一拥而上,完全忘了先前的经验教训。”

从一开始科西嘉的目标就是彻底击溃维多利亚,而他之所以靠莱塔尼亚这么近,一方面是为了吸引维多利亚的部队,另一方面则是警惕巫王的法术——仅凭巫王一人的法术就已经将高卢击溃了两次,这股力量无论如何都不是科西嘉能够忽视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科西嘉的军事战略都不能说是错误的,但是战争从不是人们可以驾驭的军舰,哪怕是身为军事天才的科西嘉一世也不能控制其走向。

这是一个致命的的错误。

10月20日,3:57

“现在,立刻,不惜一切代价给我突破维多利亚人的阵线!明白吗?我们已经迟到了,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4个小时,你们知道四个小时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吗?战机已经因为我们的错误错失了!”德·黎博利元帅怒吼着,这是一个重大的军事失误,计划内的后续援军没有出现,这对前线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元帅,我们也没办法啊,这些维多利亚人和我们先前交手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威灵顿的赤铁近卫军几乎都是能征善战的塔拉人,而其他几位公爵也相当清楚想要监视住威灵顿,只派些杂鱼烂虾是根本不够的,他们难得的派出了一些自己的亲信精锐。

“不管了,直接给我冲过去!”

“可是——”

“(高卢粗口)陛下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给我冲过去!”

“是——!”

4:04

“公爵阁下,高卢人,高卢人疯了!他们要直接冲过去了!”

威灵顿现在很烦,他不想轻易地将自己和自己的民族作为赌注压在桌上,可是现实却不断地逼着他做出选择。

“公爵阁下,依我看我们应该加固防线,不能让高卢人冲过去。”

“公爵阁下——”

“公爵阁下——”

......

“(塔拉俚语)都给我闭嘴!”威灵顿怒吼着让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

“天灾,天灾要来了!”

天灾,哪里来的天灾?该死的,是莱塔尼亚人。

天灾,天灾——

“全体注意,全速前进,不要去管那些高卢人,直接给我冲向林贡斯!”

“公爵阁下,你就要这样放他们过去吗?前线——”

“闭嘴,我是指挥。如果你想顶着天灾去回防的话,那么请便。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们,当我们攻克林贡斯的那一刻我们就赢了,我们会创下值得被永载史册的伟业明白吗?”

所有的人都被说动了。

这是威灵顿能够想到的最好的选择,如果科西嘉赢了,那么他在林贡斯向高卢投降倒也不迟,如果他输了,那么最大的功劳当然会是自己的。

千万别输啊——科西嘉。

5:21

科西嘉第一次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感,对他而言战场从来都没有超出过他的预计——然而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现实。

马尔蒙和德·黎博利的援军迟迟未到,原本内外夹击维多利亚的计划化为泡影,使得现在都没有将维多利亚的军队击溃,并且科西嘉能够很明显得感受到,赶来的维多利亚部队正在逐渐变多。

而这并不是最致命的,哪怕维多利亚部队的数量再多,击溃他们对科西嘉而言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真正致命的是头顶上正在酝酿着的,曾经粉碎过高卢军舰的天灾。

原本科西嘉会觉得赫尔昏佐伦会有些顾及,但现在看来对巫王来说哪怕外围的莱塔尼亚部队和维多利亚部队一同粉碎也无所谓。

事到如今科西嘉不得不承认,战局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畴,并且如果任由战局这样发展下去自己无疑会战败——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强烈的危机感和挫败感了。

但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论军队的战斗力,高卢的士兵和装备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国家。论军事策略他自信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谋略可以超过他,而事实上迄今为止三国并没有什么让人咋舌的军事行动。三国的军队不过都是乌合之众,他只需要多花一些时间就能够将他们各个击破。

时间?是的,时间。

高卢需要的是时间,即便三国的军队都是些任人宰割的傻子,他们的数量都是高卢军队的几倍,甚至成十倍,高卢不可能在顷刻间就将他们全部消灭。

可是如何争取时间?自己的部队几乎全部都被围了起来,即便冲出维多利亚的包围网也对战局毫无意义。德·黎博利和马尔蒙的军队迟迟不见踪影,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溃任何一国的主力军队——除非发生奇迹。

死局了——

他会输,科西嘉会输,高卢会输?

“陛下,我们时刻等候您的号令。”

忠诚的参谋长看着他的皇帝,他没有丝毫的动摇与懈怠,他一如既往地等待着命令,一如既往地站在这里。

科西嘉环顾了一圈,指挥室中的士兵们都正在看着他,他知道他们的眼神代表着什么——他不是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元帅们这样看着他,忠诚的士兵们这样地看着他,约瑟芬这样看着他,高卢的人民这样看着他。

用充满信任与希望的眼神。

没错,此刻,高卢仍未败北——

“士兵们感到高兴吧!我们即将实现泰拉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壮举,高卢将会劈开天灾——!通知全军,随我一同向莱塔尼亚发起冲锋——!”

5:32

“你不追上去吗?斯卡曼德斯。”

“追?不,我会待在这里,稍微有些军事头脑的指挥官都不会下令追上去。”

“那么你是怕了吗?难道‘白狼’也会怕吗?”

“闭上你的嘴,开斯特。如果你觉得你的部队让‘天灾’吃得一干二净也没问题的话你尽管可以追上去。”

“那你为什么不派兵到前线,你是想要保存实力吗?”

“哼——你们这种家伙根本没资格这样说我,我要等科西嘉那个家伙。”

“你什么意思?冲进那个天灾里,我不认为他能够活下来,即便可以想必也不会是莱塔尼亚人的对手——除非发生什么奇迹。”

“如果你多和高卢在战场上交过手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想一想,科西嘉创造的奇迹还少吗?那个男人啊,毫不夸张地说,他本身就是个奇迹。”

5:36

音乐声从未停止过,哪怕战场上杀声震天,哪怕头顶的天空已经因为即将到来的灾难而被扭曲,音乐声也从未停止。

巫王站在高塔上,他眺望着,他倾听着,他手中的法杖随着音乐一同挥舞着。

音乐之中出现了一些微小的失误,世俗之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可能专心致志,但这无关紧要——探照灯的光芒撕开漆黑的夜幕妄图与金色的帷幕争夺辉煌,军舰的轮廓隐隐可见。

高卢的军队要来了。

焰色的闪光一个个闪起,火炮的声响加入了这场合奏——雄伟的音乐声,嘶吼的天灾声,轰鸣的火炮声,三者交织在一起,仿佛在演奏一场空前绝后的交响乐。

炮弹落在了金色的帷幕上,源石炸药爆炸开来,烟尘从高塔的穹顶上掠过——金色的帷幕没有丝毫地动摇,正如赫尔昏佐伦一样。

赫尔昏佐伦默默注视着——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他想要亲身击败高卢的军队,也不是因为他向要向高卢洗刷耻辱。那在他看来不过是世俗的理由,他真正期待的是科西嘉,更确切地来说他想看看科西嘉能否向他证明些什么,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手段能够让高卢变得如此强大,他期望能够从科西嘉的身上获取一些超脱世俗的灵感。

“无聊——”现实让他有些失望,科西嘉到头来不过就是一个世俗的皇帝。

赫尔昏佐伦挥下了手中的法杖,下达了他对高卢的判决——他决定结束这浪费时间的事情了。

嘶吼着的天灾卷起漫天的烟尘,夹杂着爆炸的火光,裹挟着从火炮中飞出的炮弹,它张开它的巨口从天而降,他它要将它脚下的大地彻底吞噬,它要将它脚下的大地蹂躏。

顷刻间,天灾将脚下的土地吞没,将高卢的舰队尽数吞入腹中。探照灯的光芒无法刺破厚重的尘霾,足以摧毁大地的力量向世俗叫嚣着将军舰的声音掩盖。

风暴撕扯着军舰,足以击碎山崖的狂风打击着军舰,风暴几乎要将那些陆上的“怪物”们卷至天空。仅仅几秒钟的时间,数簇巨大的源石结晶将大地贯穿拔地而起,它们如同利刃一般刺向军舰的外壳,如山峦一般阻挡在军舰行进的道路上。

“轰——”震天的爆炸声和着狂风响彻整个战场——被天灾卷入的炮弹爆炸了,燃烧着烈火碎屑随着疯狂的气流传遍风暴的每一处,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天灾“燃烧”了。

“啊啊啊啊——不要——!”

靠近天灾的莱塔尼亚士兵们被卷了进去,他们像是任孩子玩弄的玩具一样被抛起,被拉扯——他们的哀嚎声被掩盖了下去,他们无一例外地在令人发指的痛苦中迎来自己的终局。

赫尔昏佐伦站在他的高塔上,他看着天灾将一个个莱塔尼亚人吞噬,他看着他亲手创造出的灾难蹂躏着大地,他听着人们的哀嚎声——毫无意义。

他转身要离开这里,这里不值得让他停留驻足。

他停了下来,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一丝的不和谐。

这不是乐器能够奏鸣的声音,这不是他的施术带来的声响——

赫尔昏佐伦转了过来,他的心中多了几分惊异。

那是世俗的声音。

一缕白色的光芒透过尘埃映入了赫尔昏佐伦的眼帘。

然后,一缕又一缕的光芒亮起,光芒越发明亮,光源越发接近——探照灯原本不可能照过来才对。

“呜——”在一声沉闷的巨响声中,在所有莱塔尼亚人的震惊中足以载入泰拉史册的一幕出现了——

沐浴着烈焰与烟霾的军舰从天灾的壁垒冲出,一艘又一艘。

天灾被高卢人劈开了裂隙,天灾被击败了。

不是被神话传说,不是被源石技艺,而是世俗——

象征毁灭与恐惧的天灾被世俗的凡人战胜了。

5:38

“公爵阁下!天灾正在,正在消散!”

“啧,果然——”斯卡曼德斯虽然很希望科西嘉和他的舰队一起葬身在那场风暴之中,但是他也对那个可敬的对手一直都心怀着相当的敬意。

“全军注意,立刻向莱塔尼亚军阵靠拢。”

“是!所以说,公爵阁下,高卢人,他们——我想不明白,简直,简直就是奇迹。”

“是啊,简直就是奇迹,高卢人向我们证明了天灾并非不可战胜,巫王并非无所不能——这就是我们的对手,维多利亚的对手,我们必须在这里决出胜负,我们必须结束这个奇迹!”

5:39

军舰撞在了金色的破碎的帷幕之上,莱塔尼亚的士兵们惊慌地看着那一艘又一艘庞然大物,他们根本想象不到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从那样可怕的风暴之中突破出来,他们不明白不凭借源石技艺为什么能够战胜他们。

帷幕上的裂隙越发明显——大多数的术士为了和巫王的法术共鸣都转换了奏乐的方式,他们不可能同一时间专心致志地施展两种法术,而在高卢剑指咽喉之时他们根本来不及转换法术。更别说名为死亡的恐惧已经降临在了他们的头顶之上。

“啊啊啊啊,我不想死——!”不断地有人抛下乐器仓惶逃窜,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对巫王的恐惧。

“快回来,只要现在稳住——”

“喀拉——”金色的帷幕破碎了,高卢的军舰闯入了术士们的军阵。

军舰肆意倾轧着那些不可一世的术士们,火炮疯狂的倾泻着,象征着莱塔尼亚的高塔一座又一座的轰然倒塌,所有的军舰冲向了一个方向,巫王的方向。

赫尔昏佐伦看着这一切,他看着高卢的军舰离他越来越近,他少有的感到了愤怒——这就是科西嘉对他的回答,世俗的皇帝走至今日所依靠的正是世俗的力量。

傲慢,狂妄,自大——

赫尔昏佐伦不承认,巫王不会承认,他愤怒,他要否定,所谓的世俗不过是莱塔尼亚追寻永恒道路上的拖累而已。世俗早已是他的鄙弃之物,他要否定掉这一切。

法杖被重新举起,他只是随手一挥,法杖的光芒一闪而过,即将坠落的炮弹顿时在空中便炸裂开来,一道焰色的天河照亮了黑夜。爆炸的风浪从赫尔昏佐伦的身上哀嚎而过,将他身披的皇袍卷走,高卢的军舰却不为所动,依旧冲向这里。

“区区世俗——”力量不断地汇聚在法杖的尖端,这是巫王的怒火,是连天灾都可以支配的力量。

他要将这世俗的力量从世上彻底抹去!

漆黑的高塔无言地伫立着,它蔑视着一切。

疾驰的军舰冲向目标,它们像傲慢者发起了挑战。

军舰的身影在黑夜之中越发明显,越发庞大,法术的光芒不断汇聚在法杖之上——它怎敢用虚伪的光芒与法术的光芒争辉!钢铁制成的的毫无美感的舰身凭什么想要触及莱塔尼亚的象征!不过是对源石技艺的拙劣模仿!

科西嘉的军舰距离巫王的高塔不过咫尺之间的距离,下一刻只需毫秒之间,钢铁的身躯就能够将那将那不可一世的石筑高塔彻底粉碎。

决出胜负,双方都只差一刻。

“呜——”军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巨兽的咆哮一般,怒吼着要将巫王的高塔彻底撕碎。

来不及了,巫王第一次感到了有些许的颤抖,他在害怕吗?

纵使现在挥出法杖,积蓄的力量也根本不足以击穿军舰,他还需要些许的时间。

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击穿了冲在最前方的科西嘉的军舰——一颗骰子,来自莱塔尼亚术士的骰子。

战场瞬息万变,巫王的忠实崇拜者们终于在着最关键的一刻回过神来。

可一颗骰子即使威力再强大,它也终究只是一颗骰子,它确实在施术者杰出的技艺之下发挥出了能够击穿军舰装甲的威力,但是也仅此而已,没有直击到要害的它根本不可能将整艘军舰击沉。

军舰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它停顿了一刻,但也只有一刻——

但这一刻对一个真正的天才来说也足够了。

巫王将法杖挥了出去。

5:41

林贡斯——

城内一片黑暗,寂静无声——为了适应战时的生产整个林贡斯的能量输送几乎都输送到了城外的工厂,男人们走上了前线,女人们走进了工厂,空荡黑暗的城内仿佛就像是从未有人居住过一样。

与之相对的郊区则几乎是灯火通明,一缕缕象征着工业智慧的烟尘在光亮的照射之下缓缓升上天空,融入黑夜,将原本就漆黑无比的夜空涂抹的更加黑暗。

“当——当——”

金属的撞击声回荡在高温充斥着的厂房之中,每一个工人都尽心待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们不是老练的无可替代的技术工人,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女性,他们扛起了支援前线的艰苦工作。

赤红的钢铁照亮黯淡的厂房,照亮她们已经干燥的脸庞。

然而在忽然间,严肃的寂静被打破了——灯光变得一闪一闪的,机器发出嘈杂无章的喧闹声,尽管警报声并没有响起,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也足以让神经紧绷依旧的人们感到惊慌。

一些胆小的人惊叫了出来,这场毫无征兆的变故似乎在预示着什么——沉着冷静的厂房负责人们一边指挥着人们撤离,一方面招呼着老练的工人们来解决这场意外。

然而就像它来时毫无征兆一样,脚下的地面也猛然震颤起来,一下子,原本已经暂时被安抚下来的人群顿时被“引爆”了,他们不在听从负责人们的指挥,开始拼了命的往外冲去。而那些原本冷静的工人们在这一连串的变故面前也有些慌了神。

发生了什么?

是天灾吗?可是皇家科学院对此却从未发出过预警。

是敌人吗?如果是的话明明可以提前侦察到的才对。

哪是什么?

在外面的所有人都可以看的轻轻楚楚——原本黑暗无光的经济区重新亮起了光芒,高大的建筑肉眼可见地移动着,移动产生的巨大烟尘在灯光的照射下一览无遗,移动又一栋的高楼移动着,金属切断的声响响彻了整个林贡斯——这是林贡斯建成的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地块分割。

约瑟芬远离人群眺望着,一名老者低着头跪在她的身后。

“维克多?”约瑟芬注意到了老人,但此刻她并没有转过身来。

“是我,陛下。我等该死,我等随时听候陛下的发落。”

“你是说那个吗?”

“是——”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难以掩盖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鸭爵,梯也尔还有那些混账背叛了我们,他们联合那些旧贵族居然做出这种事情——陛下明明在出征前将如此重任交给我等,是我等的失职,我们时刻等候您的责罚。”

“失职?惩罚?我的朋友你在说什么啊?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可是陛下——”

“他们想离开就离开吧,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不,陛下,我们——”

“维克多,我的朋友——去让大家撤离吧,在敌人赶来之前,能逃走的人越多越好。”

“等等,陛下,您——”

“去吧,我的朋友,算我求你了好吗?”约瑟芬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哽咽。

“所以,不——是,我知道了。”维克多离开了。

“一切,都结束了啊。”约瑟芬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破碎的项链静静地躺在她的掌中,这并不是普通的项链,而是带有原始法术的项链,而当它破碎,就意味着已一个生命离开了这个世间。

“陛下——”她将那碎掉的项链紧紧握在手中,很快几抹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手中流下。

她咬紧了牙关,走向了城中——她将要履行她的使命,不是作为女妖,不是作为约瑟芬,而是作为高卢的皇后。

泪水从她的脸庞上无声地滑落。

5:44

“混账,你再说一遍!”穆兰暴怒地看着眼前的士兵。

“陛下,陛下他——”士兵也极力克制着他的情绪,尽管他自己也不相信但他必须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长官,“‘科西嘉号’被巫王击沉了!”

“混账!”穆兰直接给了士兵脸上一巴掌,“胡说,陛下怎么可能被那种家伙打败!”

“可是——”

“啪——啪——”穆兰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高卢粗口)都给老子听好了!陛下不可能输,高卢也不可能输——既然你们有人说陛下遇难了,行啊,那就让我把乌萨斯人杀个干净然后回去看看啊,都听明白了吗?要么跟老子上,要么给老子死在战场上,高卢士兵没有孬种!高卢不可能输!都给老子听好了!”

5:45

“公爵阁下——!高卢人疯了,他们全都冲过来了!”

“拦住——给我不惜一切代价的拦住。”

“支援,我们需要支援——啊——!”

“冲啊,士兵们,陛下需要我们!”

“为了陛下,为了高卢!冲啊——!”

通信器里面不断传来高卢士兵们的狂吼声,斯卡斯曼德斯沉默地挂断了通信,他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科西嘉死去的消息传遍整个战场的,但他更想不明白的是失去统帅的士兵应该是一团散沙,哄而一散才对,可是为什么?他们居然抛弃阵地,放弃战术,而是如同自杀式地冲向对手的阵地。这根本不合常理!

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斯卡曼德斯感到一股恶寒——“白狼”害怕了,战争还没有结束,敌方的统帅已经死了,而他忠诚的士兵们仍然在为他而战。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到达这种地步?

更可怕的是即使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找到科西嘉的尸体。

“当——”

“报告,舰桥上有钩索钩住了,高卢人要登陆了!”

一群疯子!

恐惧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白狼”的血液沸腾了起来,当战争形式改变之后,几乎再没有指挥官会亲自披肩冲锋陷阵,斯卡曼德斯时常怀疑自己的祖先是否真的能够独自一人打败一整支军队。

“跟我走,让我们去会会那些疯子。”

5:46

赫尔昏佐伦站在高塔上,他看着眼前被他法术所撕毁的大地,接着他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法杖——法杖已经裂开了缝隙,他的手在发抖,当他反应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刚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世俗不仅仅是拖累,更是一种威胁,是永恒道路上的威胁。

赫尔昏佐伦抽身向回走去。

唯有将世俗彻底根除,莱塔尼亚方能达到永恒。

6:04

科西嘉感觉到大地似乎在颤动着,他想要睁开眼睛,但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是如此的疲惫,或许他确实该休息一下了。

休息?不,等等——他还不能休息,现在还不能休息,战争还未结束,他还没有给高卢带来胜利。他要起来,他要冲向投入战场之中。

他睁开疲惫的双眼,引入眼帘的并不是熟悉的指挥室,而是一处陌生的洞穴之中,耳边传来战斗的轰鸣声,鼓膜的阵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伴随着巨大的疼痛感他重新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军舰离那座高塔仅仅剩下了咫尺间的距离,然后他看见了道刺破军舰的光芒。近在咫尺的距离化作了永恒的距离。

“贝尔埃蒂。”他一边呼唤着那个战场上永远在他身边之人的名字,一边想要奋力站起来。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了许多,他的腿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愿行动,他这才注意道自己的右腿已经断掉了——沾满鲜血的绷带将他的腰部和腿缠满了。

“贝尔埃蒂?”

忠诚的参谋长并没有回答。

如今,哪怕他再不想承认,现实都在不断地告诉他一个事实——他输了,他战败了。

“一只鸟?真是稀客。”一个沉闷的声音从洞穴深处响起。

“谁?”科西嘉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放轻松些,我对你的性命并没有什么兴趣,你问我是谁?着我得好好想想——我睡得可能有些久了,啊对,我想起来了,你的同胞有人称我为巨兽,有人称我为塔拉斯克。”

“塔拉斯克?那不是高卢故事里的东西吗?”

“故事里的东西?看来我确实睡得有些久了。”

“所以呢?你现在要行了吗?”

“不,我只是被你们那些吵闹声暂时吵起来了,我很快会继续睡下去。”

“是吗?”

“你看起来既焦虑又不安,小鸟。”

“哈,当然——我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简直狼狈的要死。该死的,我的士兵们需要我,我的国家需要我,可我现在只能待在这个鬼地方,和一个自称塔拉斯克的东西聊着天。”

“放松点,不妨闭上眼睛,你很快就能够像我一样睡上一个好觉。”

“睡觉?不不不,我还有许多应该做的事情要去做。”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醒着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们每天都在忙碌着,斗争着。每个人都想留下点什么,可结果呢?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留下来。那么你呢?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以留下的。小鸟啊,你们人类所作的一切在时间面前,在我的眼中终究是毫无意义的。”

“那又能够怎么样呢?人类创造出的意义何时需要时间和你承认?我们只需自己认可就好。我不关心我死后的事情,我更加关注的是我活着的时候,人在世间才被称之为活着,人只有活着才能创造出真正的伟业。正因如此,我会在我活着的时候做好每一件事情,我会让高卢成为这片大地上最伟大的国家。无论我的国家和我的人民能否记住我,但我所做的一切都会遗留下来,我的遗产会一直流至后世,知道这片大地再也不需要为止。”

“不需要时间和我等的承认啊。你很有趣,我见过很多的人,有人想要超越时间,有人想要达到永恒,但你是个例外,你更加关注现在——我能看见你的心,你的灵魂,他们饱涵着热忱和永不言弃的希望,多么美丽——简直是个奇迹。”

“非常感谢你的赞美,不过我也休息够了,我要重新投入工作之中了。”科西嘉说着靠着墙站起了身,但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感让他重新倒了下去。

“哈,看来我是真的不行了——天黑了吗?我似乎有些看不见了。”

“不,太阳才刚要升起。”

“高卢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但也许会成为你理想中的样子。”

“也许吧。Je t'aime ma patrie(我爱你,我的祖国)。”

科西嘉闭上了眼,按在剑柄上的手垂了下来,那个曾经战无不胜的将军,那个永远充满激情和活力的高卢人的皇帝在一处不为人知的角落安眠了。

太阳升起,雄鸡止啼。

“睡吧小鸟,当你理想中的时代到来之时,你会在我的怀中重新醒来。”

6:10

皇家科学院空旷的广场上第一次聚集了各个部门的专家和学者,但他们不是聚在这里讨论什么学术问题——滚滚浓烟从广场上升起,铁桶中熊熊燃烧着的大火贪婪地吞噬着他们的心血。

“老师,我们,我们真的要把这些全烧了吗?”学生几乎要哭了出来。

“烧了,这些带不走东西全都烧了,什么都不能给高卢的敌人留下来。”

“可是——”

“可是什么?这不过是我们智慧的体现,只要我们还活着,这些图纸上的东西我们就能够再次研究出来。卡杜可人呢?”

“他,他带了些人说是要把林贡斯改造成一个移动堡垒。”

“胡闹——算了,等到这些烧完,你就带着我交给你的资料离开吧,逃去哥伦比亚。”

“老师你呢?”

“我生下来就是个林贡斯人,我不会离开这里半步。”

7:08

山洞外——

密密麻麻的尸体陈列在地上,其中绝大多数是维多利亚,以及莱塔尼亚士兵的,而在这其中也有几名近卫军之锋的成员倒在血泊之中。

他们是高卢最强的士兵,其中任何一人都可以和一支百人规模的军队相抗,然而现在他们却正处于全军覆没的危险境地。

“啧,科西嘉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能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为他赴死的?”一名维多利亚的军官拿着望远镜眺望着——明明只有那么几个人,可他一整支军队死伤大半都冲不上去。

“既然如此就让我等施展技艺吧。”一旁观战依旧的法卫开口了,“他们既然要守住那个地方定然不会轻举妄动,我等的技艺可以轻易将他们摧毁。”

“那你能保证不会摧毁后面的洞穴吗?”

“你担心科西嘉的死活?”

“不我才不关心,但是上面的命令是无论死活都必须亲眼见证,我们必须确认科西嘉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你要把那个地方一起炸了,可不行。”

他话音刚落,一股压迫感和恐惧感瞬间压上了他的心头,他能够感觉到有什么在他的耳边低语着,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意志,他所惧怕的,他见证过的,他没有见证过的,一切都涌上了脑海——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斯哈——斯哈——”

粗重的呼吸声不知到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声旁——

黑色的高大身躯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带着的面罩如同恐怖的面具一样让人胆颤,他们就像是出现在白日之中的黑色精怪一样。

“科西嘉就在那里吗?”一个内卫开口了。

“啊啊啊——”军官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是的,若是汝等想去的话,请自便。”金律法卫不为所动,“我等不会出手援助的。”

“无妨。”

7:41

威灵顿的部队全速林贡斯行驶着——就在不久前他刚刚受到报告说科西嘉一世战死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任何的理由犹豫了,他必须抢在所有人之前将林贡斯收入囊中——作为塔拉人最后的希望。

威灵顿很郁闷,也很恼火,他很希望科西嘉可以向他一次次做到的一样创造奇迹,击败他的对手——但现实终究没有让奇迹出现,他还要继续等待,他还不能和维多利亚撕破脸皮,而自己的同胞还是要生活在维多利亚的压迫之下。

“公爵阁下。”

“怎么了?离到达林贡斯不是还有一段距离吗?遇道敌人了吗?”

“不,只是有几个像是高卢贵族的家伙带着一个移动地块想要见您——他们自称是维希公爵和贝当公爵,还有一些其他的贵族。他们好像是从林贡斯逃出来的。”

林贡斯逃出来的,高卢贵族?维希,贝当——威灵顿很快想起来了,他们都是些当时被科西嘉收拾掉的老派贵族。

“他们想要干什么?”威灵顿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他们好像是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我的帮助?让我猜猜,他们是想要出钱让我帮他们夺回林贡斯?”

“是的,他们好像确实是这个意思。”

“哼——一群蠢货,我不会去见他们的,找个借口把他们骗过来,然后全杀了。”

“是。”

“等等,别让他们死的太轻松。”

“明白了。”

一群虫豸——威灵顿很讨厌那些两面三刀的政客们,特别是那些会背叛自己国家的混账。

7:58

林贡斯,中心广场——

约瑟芬站在最中心处,看着聚集在这里的人们,他们之中有人颓丧不已,有人义愤填膺,他们之中有老人,有工人,有家庭主妇,有文质彬彬的学者,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些最终决定留在这里的人们。

约瑟芬头戴着皇冠,身上穿着她曾以为在也不会穿上的雇佣兵的服装——在她的身后维克多和凯尔希位于两侧站着。

“大家,我很不幸的告诉大家,我们的陛下牺牲在了前线,我们的敌人即将冲破我们的防线向林贡斯发起攻击,如果大家不想死的话,还请趁现在逃走吧。”约瑟芬很冷静地陈述着如今的悲惨现状,但她的话语中却没有带有一丝的畏惧。

人群中一名学者举起了手。

“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学者推了推眼镜,高声说道,“首先我要纠正您的几个错误,我并不认为陛下已经牺牲了,在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亲眼见证之前我们并不能将这个消息作为最终可以确定的结果。其次,从最初的撤离工作到现在为止已经经过了至少两个小时,那么现在还站在这里的都是会留下来的人。最后我认为我们并不会输,相信站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的。还请陛下以此为前提进行演讲。”

“这样啊,”约瑟芬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悲哀,但她很快就掩饰住了,她向人群鞠了一躬,“我很感谢大家可以留下了,也很感激大家愿意相信我这个外来的萨卡兹人。是的,正如刚才那位先生所说,我们的陛下未必真的死了,而我们也未必会输。既然如此,就让我们的敌人看看吧,让他们见识一下高卢子民的力量!”

12:43

威灵顿走下了他的军舰,他第一次踏在了这一片陌生的土地之上。

他顺着道路向城中走去,乡间的道路两边种着金黄的尚未来的及收割的麦子,长久无人打理的植物已经长得十分茂密,甚至已经延伸到了道路上——这里没有硝烟,没有任何弹坑,没有尸体,战争丝毫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然而很快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城市离他越来越近,他能够听见互相辱骂的叫喊声,他能够听见伤员和濒死之人的哀嚎声,他能够听见铳声,爆炸声,弩箭声,武器的碰撞声——他重新踏入了战场,他重新走进了地狱。

正式对林贡斯的攻击是从8:30始的,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这对一场战争来说时间并不算长,但对于这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来说太长了。

高卢所有的精锐士兵基本都在前线,留在这里的除去少数的士兵外,又有多少的普通人?

威灵顿看了一眼倒在路旁的尸体——一个身披白褂的学者,他的眼镜已经碎裂了,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慢慢地流动着,他已经死了,然而他的手中依旧紧握着他的法杖,他的脸上毫无惧色。

训练有素的维多利亚部队遭受到了始料未及的抵抗,那些普通人,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林贡斯市民用他们的生命抗击着侵入他们城市的敌人——菲林,鲁珀,卡普里尼......久经沙场的威灵顿看到这些不同的种族的尸体第一次感到了心痛。

如果当年的塔拉人也能像这样,他们还会被维多利亚人压迫吗?

威灵顿并没有让军舰的火炮来轰击这一座城市,除去他内心对这座伟大城市的敬意之外,他也清楚占领一座被火炮摧毁掉的城市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可言。

但尽管如此,长久的巷战依旧是对城市造成了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破坏,街道被破坏切断,居民的住所化为废墟,引以为傲的凯旋门也变得有些残破——泰拉最伟大的移动城市成为了过去的存在。

曾经傲视泰拉的伟大国度就这样覆灭了。

12:54

一名男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他失去了双腿,他的头部被绷带缠的几乎密不透风,但他的脑袋却无比的清醒——他听着窗外不断传来的动静,他内心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前不久维克多问他是否要逃走,但他拒绝了——他是路易·尼古拉·达武他是高卢的元帅,他会在这里迎接他的命运。

“哒——哒——”脚步声逐渐靠近这里。

他的敌人来了,他抓起了放在枕边的铳。

“砰——”铳声响起,一名维多利亚士兵应声倒下。

“砰——砰——”又是连着的几声铳响,他这一次他并没有打到任何一个人,而铳的子弹很快就耗尽了,他急忙将手伸到枕头下去取备用的子弹。

“达武元帅,您没必要这个样子。”

威灵顿抓住了他的手。

“呸——”达武向威灵顿的脸上吐了口唾沫,但威灵顿并没有退下,而是在拿走枕头下备用的子弹之后才退开了。

“维多利亚的走狗,你们想杀了我就尽快,否则我告诉你们我会让你们,高卢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维多利亚的走狗,您这话可不中听。”威灵顿一边说着一边往手中的铳填装着子弹,接着他对站在自己身旁的一名衣冠楚楚的带着礼帽的人问道,“把录音器关了吗?”

“公爵阁下,我听从您的吩咐。”

“很好。”威灵顿说着将铳对准了“灰礼帽”,然后再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一击致命。

就在众人错愕没有反应过来的同时,威灵顿又向另一名在他身旁的士兵开枪了,同样是一击致命。

“介绍一下。”威灵顿一脸的平静,“这一位是开斯特公爵的手下,这一位是斯卡曼德斯公爵的手下,刚才您打死的那位是温德米尔公爵的剑卫——瞧瞧我们两个人就挑衅了三个大公爵。”

“你想说什么?”达武开口问道,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位人物并不简单,而他也很明显和那些维多利亚人有着明显的不同。

“路易·尼古拉·达武,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来摧毁维多利亚。”

13:06

约瑟芬缓缓向皇宫的大殿上走去,她每走一步殷红的鲜血就从她捂着的腹部滴下,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她不知道,疼痛感和逐渐变得迟缓的身体无疑是在为她的生命敲响警钟,可她并不害怕,也并不担心,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作为高卢的皇后完成了她应尽的义务,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她只能让自己的女儿独自一人活下去,她无法尽到身为母亲的责任。

她重新踏入了皇宫,自从她进入工厂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到这个地方——原本庄严辉煌的大殿已经变得凌乱破败,精致的丝绸被撕扯下来,装饰的艺术品一件也没有留下,珍贵的珠宝被扣了下来,这里被洗劫一空了。不是被别人,而是被高卢人。

但约瑟芬此刻却并不关心那些,她向着属于自己的座位走去,她跨过一个个台阶,她想起了那一天——她衣着华服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上一个个的台阶,在台阶之上她的爱人手持皇冠等待着她,他为她亲自加冕。

她重新坐了下来,这个位置此刻竟然是如此的冰冷。

她看着眼前破败的光景,那日的辉煌与繁华仿佛就像是在昨天一样——她用颤抖的手取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骨哨,女妖的骨哨。

她成为皇后之后就从未再将它吹响,在她看来女妖的骨哨为葬送而存在,而在那日她吹响骨哨将过去的时代葬送,她本以为自己再不必为任何事物送葬。

凄凉的骨哨声重新响了起来,它竟是如此的悲凉凄婉——

骨哨声响彻大殿,响彻整个林贡斯,响彻整个高卢,响彻这个泰拉。

泪水从约瑟芬的脸上滑落,骨哨声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她为士兵们送葬;她为高卢人送葬;她为她的爱人送葬;为林贡斯送葬;她为高卢送葬;她为这个时代送葬;她,为自己送葬。

......

骨哨声止——

1031.10.21

科西嘉身死。

林贡斯陨落。

四皇会战正式结束。

高卢,

国灭。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