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回到了下层区,比起上层,她还是更受下层区普通民众的欢迎。
路上有人和她打招呼,她也是有礼貌地回礼,乐此不疲。
也许是找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地意义,她开始在整个矿区闲逛,有时也帮忙矿上的工人们搬搬东西,推推车。
不过也察觉到了矿上的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人们在讨论着贝洛伯格被公司代理的那件事,目前的主流论点便是公司代理后,他们的工作会不会被机器代替。
万一真被机器代替了,在矿上工作了半辈子的那些人,又该去哪找新的工作?会不会因为没有工作饿死?
大家都对未来的日子失去了信心,原本矿上比较灰暗的环境就让人压抑,再加上这种言论在人群中爆发出来,让几乎所有人的眼神更加暗淡无光。
晓风在便利店买了些饮用水,沿路发给正在工作中的工人们。
大家对晓风的评价一致的好,在工作后的休息时间,人们端着碗坐在一起聊天,晓风也参与到了其中。
自然地,这些话题大部分都是围绕着晓风的。
“晓风,听说你是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能给我们讲讲你的家乡吗?”
“哈哈,我的家乡啊...”晓风陷入了沉思,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形容。
或许是为了鼓励工人们,晓风讲起了他们“家乡”的故事。
“我们那边的工人们,每七天就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在上班的期间还有免费提供的面包和牛奶。”
“那是个工人领导的世界,工人们建起一座座城市,农民则养育着这一座座城市。”
“所有的人都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有争端,但都是针对那些妄想在这样地社会谋取私利地人。”
"那个世界的工人,会组织在一起,打击一切那些压迫他们的人们,就算是工厂,也是那些在厂里工作的人们自己出钱建设起来的。”
矿上地工人们也向往着这样的世界,其中有一个人对晓风说道:
“你要是能带我们组织到一起就好了。”
晓风沉默着,他向工人们讲述着这个美好的世界,自己却根本没有能力建立起来,剥削者与被剥削者之间的冲突,绝不是一朝一夕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解决的。
她最终还是胆怯了,不敢向那些工人们做出承诺。
她看着矿上那巨大的机械,想到即将被公司替换掉,心里就有些许不快。
“叮叮叮”
一声铃响打破了沉默,工作时间到了,工人们从休息区四处散去,又在工地上会合。
晓风的心中多了一丝怜悯,一股使命感由然而生,让她想留在这个星球。
工地上又有矿工因为使用矿用雷管而受伤了......
晓风和几位安全部的员工将伤员安置到一旁由帐篷建立起来的临时休息处,简单处理过后便送往娜塔莎的诊所。
“消毒钳。”“酒精棉条。”
一旁的助手向娜塔莎递着手术用工具,晓风则在一旁坐着,她很想帮忙,但却又怕添乱。
缝上了最后一根线,娜塔莎用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伤员拖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将诊所大厅后的一张白色帘子拉开,是一排排的医疗床,质量并不高,有些甚至是由废铁搭建而成的,但挺稳固,病人不至于从床上掉下来。
这里的大部分病人都是矿上的工人,有些事因为大型机械或炸药受伤,还有些人因为矿上的有毒气体或极细粉尘导致的中毒和感染。
“矿上的工作环境这么艰苦,难道上边就一点也不管吗?”晓风有些不平。
“不能完全依赖别人。”娜塔莎扯下手上的橡胶手套,放在酒精池中。
“但上下层区应该是一个整体啊?”
娜塔莎叹了口气,说道:
“晓风,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去接手一些医疗物资。”娜塔莎拿出一张订单,上面潦草地写着交易地点。
晓风接过订单,有些不解,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可能是急需地物资才会需要她帮忙吧。
离开了磐岩镇,气温逐渐偏冷,这里并没有像磐岩镇那样的大型保暖设备,就连前往交易地点的路面看起来也是像随意开凿出来的。
晓风打了个哆嗦,几粒雪花飘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这才发现原来此地的上下城区是相连的,或许换个说法,这里是这个星球的一个巨大峡谷。
前方有一个看起来十分简陋的哨站,像是那废土风格一般。
“这地方真是交易场所吗?”晓风心里想着。
哨站中走出一个人,拦住了晓风的去路。
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机油味,这个人的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带有许多污痕,难以想象这人就是负责这场交易的接头人。
晓风递给他那张订单,他瞅了瞅晓风,又瞅了瞅订单:
“是个生面孔,娜塔莎大人派你过来的是吗?”
“嗯。”晓风轻轻答复了一声。
“过来吧。”那人说道,便把他带来了一处加工厂。
能够看见这里有许许多多的废弃钢铁等材料,大多数都锈迹斑斑,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加工流程。
“哐当。”一声巨响把晓风吓了一跳,但这里工作的人却不以为然,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巨响。
“又有新原材料到了。”带她过来的那个男人说道。
这里是贝洛伯格上层区的垃圾填埋点,在上层,一些难以处理或者没有回收价值的垃圾便会全部扔在这个峡谷之中。
“给你,这是你们订购的东西。”
晓风接过来,是一副手术工具,里面有柳叶刀,止血钳之类的工具。
手术工具看起来完好无损,一点使用痕迹都没有,晓风有些怀疑:这样一个简陋的加工厂能做出这种东西吗?
那人也看出了晓风的疑虑,说道:
“一看你就知道是新来的,你看看背后的标签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翻开一看,上面写着“贝洛伯格中心医院”几个大字,字的下面是一行日期,再对照着贝城标准时间来看,发现这副手术工具早已过期。
看来上层区哪怕是放到过期的手术工具,也不会给下层区分毫。
晓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甚至有想当面和布洛妮娅对峙的想法,但仔细一想,或许这也不是布洛妮娅小姐的本意。
“他妈的上层区也搞这种蠢事。”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对这个世界抱有太多的幻想,没有什么地方是公平的,有钱才是硬道理。”男人叉着腰说。
“还是早点认识这个世界吧,这对你有好处的。”他又继续补充道。
晓风怀里抱着手术工具,往磐岩镇的方向走着,脑海中,那个工人的话越来越清晰:
“你要是能带我们组织到一起就好了。”
是的,该组织到一起了,总有一天,上层区的那些吸血鬼们会被这些工人打个片甲不留。
回到诊所,晓风将那副工具放到病床前的柜子上,娜塔莎拆开包装,将工具浸泡再酒精里面。
“看来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娜塔莎问道。
“这不公平,同样是贝洛伯格的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其实晓风的心里早已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仍然对这个世界抱有幻想。
这就像公司与贝洛伯格,同在存护星神的庇护之下,却还是想争个你死我活。
“不行,我要留下,留在下层区。”
“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晓风继续补充道。
娜塔莎欣慰地看着晓风,看样子,晓风的思想比外貌要成熟的多,根本不像最初来到贝洛伯格的那个女孩。
病床上躺着的伤员,也艰难地举起那被绷带包扎地严严实实地手,附和道:
“早就该团结起来的,把上层区那些狗东西打个稀巴烂!”
就在公司来到贝洛伯格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地表的工厂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被建起,地髓的消耗量也随之翻了几倍。
上层区也颁发了相关文件,要求下层区加大开采量,以供需求。
这位病床上的伤员,便是在这份文件的要求之下加班,最后因疲劳导致注意力不集中被钻头刺穿了手臂。
“他妈的要不是那群完蛋玩意我现在还会这样?”诊所的病人们纷纷吐槽着自己如何如何被上层的命令坑害,这些话也传到了那些还在矿上工作的人的耳朵里面。
矿上的工人了解到了这些事情,也是人心惶惶,大家都害怕下一个躺在病床甚至坟墓里的会是自己。
生存,这是自然界每一个生物繁衍下去的硬道理,当环境变得不适合生存的时候,生物会采取另外一种方式继续生存下去。
其一是离开这个环境,去到更适合生存的地方,其二,那便是改变环境。
“我要回一趟列车,跟他们好好道个别。”
“嗯,你一定要考虑好,这个地方或许并不是很适合你。”娜塔莎有些担心地说道。
“我已经明白的,这是我来到这个地方,所不能逃脱的‘使命’。”晓风抬起头看着娜塔莎,那双眼睛盯着她时的那种坚定,让娜塔莎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看来她确实已经考虑好了,娜塔莎想着,说道:
“那你就先去吧,我在诊所等你。”
“哗”列车的们被打开,帕姆站在车门前面,迎接着晓风的到来。
晓风的手里拿着一个礼物盒,有一整个帕姆那么大。
“欢迎回来,晓风乘客。”帕姆说道,将双手放在胸前。
晓风给帕姆打了个招呼,此时瓦尔特和姬子正坐在沙发上聊着天,看到了晓风回来了,便起身迎接。
“你手上的这个盒子是...?”瓦尔特问道。
“这个是给三月七准备的礼物,我有些对不起她...”
“要不我把三月七从房间里叫出来和你聊聊?”姬子小姐问道,看样子她也不希望看到他们之间闹脾气。
“算了吧,她正生着气呢。”晓风说着,将礼物盒放到一边。
“总之,回来了就好。”姬子小姐说道。
“其实,我这次回来是准备告诉你们一个事情...我可能不会作为一个无名客继续我的开拓之旅了...”晓风说道,声音有些低沉。
“你要留在贝洛伯格?”瓦尔特问道。
“嗯,这里有我必须留下的理由。”晓风转过头看着瓦尔特。
“曾经也有无名客开拓到某个个地方后选择留下的,但像你这么快就决定留下的,应该还是头一个。”瓦尔特说道,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
“你确定你真的想好了?”姬子问道。
“嗯...”
“我们应该尊重你的选择,那你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吧。”
“咚”客房的们突然被打开,三月七冲了出来,一把就扑在了晓风身上。
“你不要走好不好...”三月七带着一丝丝的哭腔说道。
此时的晓风被三月七扑倒在身下,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生气了,你能不能不要离开列车...”三月七继续说着,此时又感觉是在哀求一般。
晓风愣了一会,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女生扑倒在身下,她轻轻亲吻了三月七的脸庞,说道:
“对不起...”
晓风缓缓爬起身,向车厢外走去,只留下三月七在地板上哭泣着。
晓风又一次伤害了三月七,三月七此时想和晓风一起下车,但是跟随列车或许能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迷。
她无法做出抉择,站起身来想拉住晓风,但还是停下了。
“别跟过来!”晓风的语气有些严肃,但从正面看去,她的表情已经扭曲成一团,泪水从眼角慢慢流出,但没有做出任何抹眼泪的动作。
“晓风,你个大坏蛋,我讨厌你!”三月七哭着骂道。
晓风停了一下,随后又继续向前走着,踏出车厢的那一瞬间,便将车门直接拉上。
那眼角的眼泪终于迸发了出来,此时,在同一时间的不同空间,两人的心却还是连在了一起。
但她必须完成她的使命,哪怕这只是自己赋予的。
晓风最终还是离开了列车,三月七最终也没能将晓风留下。
三月七的腿一下子便软了,坐在了地板上,一旁的帕姆有些看不下去,过来安慰道:
“晓风乘客真是太坏了,把我们的三月七乘客欺负成这样。”
“她做的确实不好,但我想我们还是要尊重她的选择,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无名客精神吧。”姬子小姐也安慰道。
瓦尔特则是一身不吭,他默默拿起了那个礼物盒,递到了三月七手中。
三月七缓缓将礼物盒拆开,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玩偶,玩偶地下还有一张小字条:
“我明白你为什么而生气,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祝你旅途顺利!”——爱你的,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