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青娥下山的背影，苏吟雪默默不语。
“请不要告诉小洛，她以前也曾对我不告而别，这次，还给她。”
青娥离去前曾这么说过：
“仙子姐姐，请你务必照看好她。虽然她轻描淡写毫无破绽，但我有预感，她也许在酝酿一个很复杂的「计划」。”
“「计划」？”
“没错。”
计划，什么计划？
苏吟雪对此其实早便隐隐有所感应。
苏洛洛每次下山，回来必会喂她一味药。或是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天材地宝，或是她自己开炉炼制的丹药，甚至是……那位刚刚下山的小公主的妖丹。
苏吟雪曾一度以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被苏洛洛看穿了，所以她才会不厌其烦地为自己炼药。可苏洛洛的炼药术名扬东域，连许多宗门长老都欲求一丹而不可得，却偏偏只有给自己的药，每次都没什么效果。
时间一久，哪怕苏吟雪再三推衍，也只能得出结论——这小妮子只是在拿自己试药罢了。
自己乃合体期巅峰修士，修为高耐药性强，拿自己试药，吃不死。
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可，真的是这样吗？
青娥的提醒，让苏吟雪重新开始思考。
苏洛洛是天生妖灵之体，自收她为徒以来，她不仅修行一日千里，更是在各方面都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
寻常弟子要用数年参悟的剑法，她只消半天便能融会贯通，再用半天，理解已在自己之上。神魂之道，炼丹之道，神机炼器，琴棋书画，裁衣烹饪……无论有用还是无用，不管正途还是杂学，似乎只要她想，通通都能做到最好。
可不管她的造诣有多深，她却从未执着于其中的任何一道。修剑练气乃是弟子本分，琴书只不过消忧而已。在苏吟雪看来，苏洛洛对这些所有的兴趣加起来，还比不上对偷懒摸鱼的兴趣高。
丹道，当然也不例外，至少苏吟雪没有发现她对此有特殊的执着。
那她宁可拼着气海破碎的代价，也要取回那一株冰凌草，究竟是为何？
难道真的只为了给自己试药，以印证丹道？
以前打着游历的名头频繁下山的她，自那以后，再也没踏出过问剑山一步。难道真的是因为气海破碎，无力自保？
她有时看着自己，目光却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聚焦于自己头顶高三寸处，她在看什么？
苏吟雪思绪纷繁，越想越乱。她唯一确定的是，青娥口中提到的，苏洛洛的「计划」，似乎已经接近了尾声。
沉吟间，苏吟雪已不知不觉走回了自己的院落。
她老远便看见苏洛洛坐在院内的椅子上，秀眉微皱，若有所思。
……
“能告诉我，你为何想求死吗？”
青娥此言，如同惊雷一般落在苏洛洛耳畔。
“……我本以为你这次来，又是想提和我结成道侣的事。”
青娥笑笑：“你若愿意，我们今晚便洞房花烛。”
“免了免了！”苏洛洛连忙摆手。“摸摸妖丹就要结成道侣什么的也太奇怪了！”
“是我不够好么？”
“当然不是，你可是尊贵的龙族公主，天卓绝的万妖之王。”
“那……你是讨厌我？”
“怎么会呢！青娥你别瞎想……”
“还是说……”
青娥美目微眯。
“你怕死后，留我一人孤苦？”
“！！”
苏洛洛眼瞳微缩，扭过头去，语气平淡：“你想多了。”
“我倒希望我是想多了。你是东域仙门至尊最受宠的小师妹，是坐忘峰凌霄仙子的唯一爱徒，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何故寻死？”
苏洛洛小声嘟哝：“你不懂。”
“你不说来听听，我怎会懂？”
“你懂了就坏了！”苏洛洛急得尾巴乱甩。“青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的！”
“一直都？”
“你瞎说！以前你明明不这样的！”苏洛洛跳脚。“以前你萌萌软软的，一点心机都没有，那时候多可爱！”
“我现在也一样呀～”青娥甜笑着卖了个萌。“是小洛你自己露出破绽了。”
苏洛洛突然就低落了下来：“……我也是人，有感情，怎会没有破绽？”
“小洛你有什么难处吗，能不能说给我听听？”青娥扶住她的双肩，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我知道小洛很厉害，但是这世间一定有你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我不想你自己背负太多，我们一起来解决，好吗？”
苏洛洛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突然笑得很开心：“青娥你太小题大做啦。”
“归根到底，寻死什么的，我真的压根就没考虑过。”
青娥眉头微皱：“我的感知不会出错。”
“真的，我骗你干嘛？这世间这么大，我还没逛遍呢，为什么要寻死？”
“我很愿意相信你，因为我认识的小洛一直都是那只优雅活泼又生机满满的的小狐狸。”
青娥低下头，声音微颤。
“只是你离开后，我时不时便会做梦。梦里你背对着我离开，我怎么叫你都不回头，怎么追也赶不上你的背影……这种梦，最近做得越来越频繁。”
“我好怕，我怕突然哪一天收到你的噩耗，……你不愿与我结为道侣也好，哪怕从此不想再见我也好，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苏洛洛苦笑，望着眼前泫然欲泣的青娥，心中万般无奈。
“傻瓜，你早和我说不就好了？”
“我本就是应死之人，幸赖师尊怜悯，建立血契，让渡自身生命给我。她是仙子，高高在上，竟肯消耗本源，赐我这低贱的小妖新生。我这条命是师尊给的，哪怕是为了报答她，也绝不会轻易寻死，所以青娥你放心好了。”
“……真的？”
“真的。”
“但我还是要去和你师尊汇报。”
“你去呗。”苏洛洛哭笑不得。“她是最不会相信我会寻死的。”
“那……最后一个问题。”青娥眼圈红红的，声音发闷。
“既然你不想寻死，那你眼底的那股郁结之气，到底是什么？”
苏洛洛挠挠耳朵，扭捏了半天，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
“因为我闲着无聊经常会听网抑云，深夜十二点启动的那种。”
“听着听着，就emo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