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洛一字一句，如同铁锥扎在苏吟雪的心上。
仙……人？
“小洛，你……你在说什么？”苏吟雪心头升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先放我下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好么……？”
她浑身湿透，又被锁链锁住手腕吊起，相当狼狈。
苏洛洛倒也不急，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席地而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苏洛洛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苏吟雪眉头大皱，眼前的苏洛洛明显不对劲，可她脑子想破了也想不出，仅仅几个时辰没见，苏洛洛如何会变成这幅样子？
“小洛，你到底怎么了？你身上的……”苏吟雪眼神一凝。“是魔气？”
“你、魔堕了？”
苏洛洛点头：“是啊，我和你说过我有办法恢复气海的。”
“你的气海恢复了，这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苏洛洛美目微眯。“只是这一身魔气，你看不惯，是么？”
“我……”苏吟雪一时语塞。“我和尘儿都不会有什么想法，可问剑山的其余弟子恐怕容不得。”
“我知道啊。”苏洛洛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所以他们活不了多久了，就像你一样。”
“什么意思？”
苏洛洛走上去，为苏吟雪擦了擦发梢滴落的水珠：“我的傻师尊，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回答你呢？”
“你现在像小鸡崽一样被我捏在手里，胆子倒是不小。你不怕我下一秒就捏死你？”
“你……”苏吟雪懵了。“你为何要捏死我？”
苏洛洛笑了，一挥手，拿出个老年人折叠凳往上一坐。
“算了，还是回答回答你吧，我的傻师尊。一个死人，知道与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什么。”
“你当年初入合体期，费尽精血越级斩杀的合体期巅峰九首恶蛟，如今已经复活了。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敢用九峰镇压那九颗头颅，还收了那么多练气筑基期的弟子在它坟头蹦迪的。你们仙人脑子是不是都缺根筋？”
“不过这确实方便到我了，随手拼拼就又是一条合体巅峰的好蛟，这一点我还得向你道谢。”
苏吟雪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恶蛟九首，每颗头颅都有独特的神通，且配合精妙，恐怕真的能以一当九。
若非如此，自己当初也不会以寿元为代价强行镇杀。
那可是相当于九位合体期的妖兽，如今，正在问剑山肆虐？
苏吟雪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颤抖：“尘儿呢？她可还安全？”
“现在应该还活着吧，再过一会就不知道了。”苏洛洛漫不经心地卷着发梢。“我告诉了她快逃，但这样挺没意思的，所以又给她加了一层血棘禁锢。”
“为什么？！”苏吟雪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好玩啊。我不是说过了么？”
“为什么要复活九首恶蛟？”
“都是妖族的同伴，我顺手一帮而已，也是因为好玩。”
苏吟雪垂下头，半晌，冷冷开口：“放开我。”
“干嘛去？”
“斩妖除魔。”
“如果我不放呢？”
“那就别怪为师动手了。”苏吟雪抬起头来。“小洛，你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了。我先斩了那恶蛟，再来好好教训你。”
“谁跟你说我在开玩笑了？”
苏洛洛冷笑一声。
“想动手，你可以试试。”她坐在小马扎说翘起二郎腿。“请。”
苏吟雪调动浑身灵力，却发现这些灵力全部顺着四肢的锁链流失。她越是催动，灵力流失得就越快，丝毫无法外泄。
“这潭水有古怪……！小洛，你做了什么？！”
苏洛洛笑呵呵地站了起来：“仙人，又不动手啦？”
“什么仙人不仙人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是仙人么，苏吟雪？”苏洛洛葱指抵着下巴，微微歪头。“你修灵力，寻仙途。不是仙人，是什么？”
“你说的仙人，难道不是……”
苏吟雪脑中闪过那夜苏洛洛的泣诉，那曾经只因嫌弃小乞丐脏丑，便一脚将其踢死的，草菅人命的低劣之徒，便被她称作仙人。
“住嘴！”苏洛洛打断了苏吟雪的话，头一次变得激动起来。“你们仙人，全都一个样！”
她浑身魔气翻涌，尾尖上森寒焰光大炽。锁链收紧，死死箍住苏吟雪的皓腕，让她险些痛呼出声。
“我早知道你寿元将尽，为了这一天，我等了足足十年。苏吟雪，你可知道我熬的有多苦？”
“为……什么？”
苏吟雪艰难地睁开眼，看见苏洛洛因激动而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看见她唇角勾起了讥讽的笑。
寒光一瞬，苏洛洛手中闪现出一把短匕。这柄短匕一出现，忽然就有无数的血色丝线浮现在空气中，两端各自连接着两人的心脏。
“这血契的效力，契约的主体死去，下位的那一方也会跟着一起死。苏吟雪，你从没告诉过我这一点，就以为能瞒得住我？”
苏洛洛抬手，匕首一挥，一条丝线被割断。苏吟雪心头一紧，面色瞬间惨白。
“你死就死，为何要带上我？”
又是一刀，苏吟雪剧烈地咳嗽。
“假惺惺地用各种办法为我修复气海，怎么没想过取消这血契？”
刀光连闪，苏吟雪口中鲜血喷出，潭水被染得嫣红。
“小洛……不是、这样……”
误会、一定是有误会……小洛她……
得和她好好解释……才行……
苏吟雪意识开始模糊，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她连拼凑出完整句子的能力都失去了。
苏洛洛的动作忽然停下了，她挑起苏吟雪的下巴，让她无力垂下的视线得以和自己相对。
苏吟雪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怜悯。
“苏吟雪，若你当初不缔结这卑劣的血契，我倒也不是不能陪你扮师徒家家酒，直到为你送终。可你偏偏想把我栓在身边，变成你的家养小狐狸。”
“所以，这都是你咎由自取。”苏洛洛捧起她的脸蛋，一脸诚恳。“是你太贪心了。”
“魔帝说的挺对的，妖和魔才是一家。我是妖，天生就和你们这帮仙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你教我修行时，我本来多多少少还有一点期待呢。只可惜……你们仙人也就仅此而已。”
“所以，再见啦，我的便宜师尊。”
苏洛洛挥匕，所有的丝线在这一瞬齐齐断裂。苏吟雪只感觉心脏如同受了一记重锤，当即晕死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