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受过的苦？”
苏吟雪听得此言，愣住了。
雨烟松开她的手腕，眼神却依旧冰冷：“你到底试不试？不试的话就快滚，从此以后，你和苏洛洛便算两清。”
“我和小洛的关系，用不到你来指点。”
苏吟雪话虽这么说，却银牙轻咬，莫名感觉心头微痛。
“我……会试试。”
雨烟点点头：“我为你护法。”
苏吟雪缓步行到湖边，忽然回头：“为何要帮我？”
“我可没帮你。为你护法，只是不能让你出差错。”雨烟轻哼一声。“不然，我可没法跟她交代。”
苏吟雪下意识便想问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明知她不会告诉自己，再纠结下去无非是庸人自扰。
于是她不再犹豫，飞身入湖。
可一入湖，剧烈的痛楚便由四面八方侵袭而来。那痛楚如烈火如剧毒，蚀心削骨一般。即便苏吟雪早有心理准备，也瞬间惨叫出声，连忙运气灵力抵御，却收效甚微。
雨烟看着这一幕，脸上略有幸灾乐祸之意。
客观上来说，苏吟雪的心性已经算很坚定了，自己当初可比这还不堪。仙泪湖带来的痛楚无关种族修为，连神仙下凡也一样。连神仙也会流泪，仙泪湖的称呼便是由此而来。
毕竟不是谁，都像苏洛洛那个怪物一样。
苏吟雪毕竟是苏吟雪，在一时的失措后，很快便有所调整，挣扎着在惊涛骇浪中盘坐起身子，脸色煞白，却也勉强抵御住了湖水的侵袭。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雨烟一挥手，凌空将苏吟雪提出。苏吟雪终于获得解放，半跪在地，剧烈地喘着粗气。在她的感官里，这半个时辰，简直分分秒秒都如同永恒般漫长。
“现在……能告诉我……小洛在哪了吗？”她拄着剑，勉强支起身体，声音虚弱。
雨烟却并不急着兑现诺言，只是在她身前蹲下身子，笑眯眯地与她对视：
“感觉如何？”
“……很糟。”
“你觉得坚持半个时辰，容易不容易？”
“自然是不易。”苏吟雪皱眉，不知道她为何会问这种废话。“你想说什么？”
雨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你只是在湖面上，在浪涛中坚持了半个时辰，是不是觉得就已经很伟大了？为了徒儿做此牺牲，是不是被自己感动到无以复加了？”
“你……！”
“那我现在告诉你，苏洛洛当初，把自己沉在湖底，足足坚持了十五天！”
雨烟银牙紧咬，语气激动起来。
“你是大乘期修士，你可以用灵力抵挡湖水的侵蚀。可苏洛洛，她连气海都没了，肉体一次次被扯得支离破碎，又借湖水的力量重新恢复，只为了锻出那一身仙骨！”
“她是为了你才甘愿受此酷刑折磨的。苏吟雪，你若只是这种程度的女人，就趁早回你的问剑山，去玩仙人过家家吧，你配不上她。”雨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淡漠地开口。
苏吟雪却没有生气，雨烟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砸进了她脑海。她鼻头猛地一酸，心中涌起无数苦楚。
小洛她，是为了我才投入仙泪湖？
魔帝说她硬是忍着锻出了一身仙骨。可……这该有多疼？
她忽地想起来，那次分明是她妒火中烧，无端向苏洛洛发火。她默默下山半月，又没事人一般回来。
原来那半月，她是在这里度过。
“你说她是为了我才……此话怎讲？”苏吟雪强忍着落泪的冲动，轻轻开口。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雨烟也放缓了语气，一声长叹。“她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不是么？”
“你坚持了半个时辰，我会兑现承诺。只是我知道的也不多。”
雨烟扶起苏吟雪，眼帘微垂：“她现在身在何方，我也不清楚。但，她有一句话，让我转告你。”
“时机到时，不用你寻，她自会出现在你眼前。”
“时机到时……是什么意思？”苏吟雪微微颤抖的语气显示着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这我就不清楚了。”雨烟摇摇头。“我劝你还是收束心神，稳固修为。以你现在的状态，恐非她的一合之将。”
苏吟雪沉默良久，勉强向雨烟一拱手，转头趔趔趄趄地离去。那背影再无凌霄仙子的气场，反而显得落寞又瘦小。
待苏吟雪走得远了，气息完全消失在感应中，雨烟身边空间扭曲，一道熟悉的身影显现而出。
“就这么放她走了，真的好吗？”
苏洛洛微微一笑：“没什么不好的。你帮了我这么多，结果还搭上了你的主殿，真是不好意思。”
“咱们之间还说什么好不好意思的。”雨烟大气地摆摆手。“话说回来，你在计划完成后，说真的，要不要来我魔族任个一官半职？北方十四城，都可以由你掌管。”
“我真不是那块料，你就饶了我吧。”苏洛洛小脸发苦。“计划完成后，我还有别的打算。”
苏洛洛忽地抬头望向雨烟，眼神中满是真挚：“雨烟，你是唯一一个我能说些真心话的朋友，即便不能和你全盘托出，可你只要存在，便足以宽慰我了，谢谢你。”
雨烟却不敢与她那灼灼的目光对视，语气带上了一些微不可查的落寞：“苏吟雪，真的就那么好吗？”
“这个问题你问过了。”苏洛洛掩嘴轻笑。“她……到底好不好，我也说不清。”
苏洛洛扬起小脸，北域稀薄的阳光正好洒在她脸上。她笑得温柔，全然看不出一丝魔气。
“我只知道，她真的是很傻。”
……
苏吟雪顺着原路返回，与来时清冷出尘的气度不同，回时的她失魂落魄，步履艰难得简直如同垂暮之人。
这次颇有些不识趣之人，见苏吟雪面容姣好，却衣着凌乱，魂不守舍，便动了歪心思。
这些人中，有人族修士，也有魔族修士，甚至有寻常兵士。苏吟雪却不作分辨，只要有人靠近她方圆五丈内，她拔剑便斩。
那斩杀恶蛟时都一尘不染的一袭白衫，在这趟归途中，却逐渐沾染上了点点血污。
她低头望了望剑尖的绯红，那是这把凌霄剑原本的颜色，还是鲜血，她早已分辨不清。又抬目四望，这一片战场平沙无垠，夐不见人。她眼神凝滞，似有所悟。
于是她将手中剑直插地面，一道无形剑域迅速以她为中心扩张，直至笼罩了整片战场。她就这么拄剑而立，眼眸缓缓闭阖。
这一立，便是半年时间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