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悲伤……苏吟雪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反而有点好笑。
她只能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
“好了，你我之间缘分已尽啦。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为何……会突破至大乘，又延寿一年？”
“谁知道呢，或许是天道恩赐吧。”
苏吟雪就这么眼神空洞地望着苏洛洛。
苏洛洛突然发现这片天地间震动了起来，无数的凶煞怨气竟被引动，从地面涌出。一股让她莫名心慌的剑意弥漫在天地间，围绕着苏吟雪盘旋激荡。
“你这半年就是在悟这个？”
苏吟雪不回答。
苏洛洛咬着牙，拎着苏吟雪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问你，这半年就是在悟这个？！”
苏吟雪没了力气，如同一条死鱼一般被苏洛洛随意拎起。她几乎简直连气也懒得喘，那死寂一般的眸子看得苏洛洛心里发毛。
“愚昧。”
她一把将苏吟雪抛回地上，苏吟雪在地面上滚了几圈，狼狈得如同乞儿。
就像苏洛洛刚被捡到时那样。
“你这新的剑道，叫什么名字？”
苏吟雪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动：
“决死。”
苏洛洛伸手抚过她的脸，为她擦去血污：“我懂了师尊，你是在博取我的同情呢。你还是想要被疼爱吗？”
“你还是……希望我继续做你乖巧的徒儿？我一向很喜欢你的皮相，若是你愿意，不如随我来魔族主城。我还没试过三个人一起双修的滋味呢～”
苏洛洛笑得妖冶，那笑声直穿人心，苏吟雪那本已空荡的心，又被这昏黑的感情填满。
苏洛洛看着她的眼眸再一次通红，看着她的瞳仁渗出血，血流尽了，随即又变成毫无光彩的黑。
那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苏洛洛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她伸出手，让暴戾的魔气肆虐在苏吟雪体内，一处处细致地敲碎她的窍穴。
“怎么样，你现在恨我了么？嗯？”
苏吟雪七窍都有鲜血渗出，她张口，声音简直如同来自地狱：“苏洛洛……你不杀我，有朝一日，魔族必灭！！”
“你可以来试试～”苏洛洛笑得花枝乱颤。“让我看看，你这决死剑道里，到底有多大的委屈。”
“我做事向来恩怨相抵，我的师尊。”
苏洛洛一指点在苏吟雪的小腹上，她的气海瞬间破碎。
“你不是喜欢我么？那我要你尝尝我当初的感觉。”
灵肉撕裂般的痛苦在她的体内爆发开来，她已经失去再作出反应的能力了，她看着苏洛洛精致的容颜，勾起的唇角，意识在痛苦中无比清醒。
“可我又不会那么绝情，毕竟咱们也有十年交情。”
苏洛洛极尽温柔地扶起苏吟雪。她腿骨断了，跪坐着。苏洛洛扶起她的上半身，不顾污泥血迹，也跪坐下去。
“你不是想要疼爱么？那徒儿疼爱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嘛。”
苏洛洛凑近，在她的侧脸上印下一枚轻吻。
苏吟雪的眼神彻底死掉了。那双瞳仁中再也映不出景象，一切都被漆黑的光吞噬。
“你不觉得有趣吗？我给了你希望，没有杀你。你看，徒儿这不是很爱你吗？”
“好了好了，我该走了。”
苏洛洛又把苏吟雪放开，失去了支撑的她一下子又跌到泥水中。苏洛洛站起身掐了个诀，一身又洁净如新。然后，她回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苏洛洛。我会再来到你面前的……”她身后传来轻轻的、几乎被这雨声淹没的、泣血般的声音。“……你会后悔的。”
“我等着你，师尊。”
苏洛洛笑了笑，很快消失在雨帘中。
……
剑冢在数个月前莫名出现，又在几乎一瞬之间莫名消失。随着人们发现仙魔战场上又长出了野草，剑冢消失的消息被奔走相告。
仙魔战场再度开放的信息很快传遍了周边国度，虽然，这片战场本身并没什么人想去。
雨停后，苏吟雪坐了起来。
以她的大乘期修为，断手断脚之类的小伤原本不过是一瞬间便能修复的事。可她的气海被苏洛洛捏碎了，她现在成了废人一个。
好在还有疗伤药。
她好不容易才从储物戒中取出几枚伤药，无一例外，都是苏洛洛炼的。她本以为看见这些丹药会触景生情，可出奇地没什么感觉。
她一股脑地把所有的丹药都咽进肚，呆呆地坐着等药效发作，一言不发，沉默着，想着，过了很久，突然呕出一口鲜血。
这药没效果吗？苏吟雪苦笑摇头。可她知道苏洛洛的丹药很灵的，是她自己又在心痛。
半年前，苏洛洛突然魔堕叛逃，她想了半年，想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想她除了魔堕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解决方式了吗，想她是不是真的有苦衷。
苏洛洛说她悟了半年决死剑道，其实不是的。那八道天雷只劈断了她的不平，却没有为她安排好下一条剑道。
那是在苏洛洛告诉她，自己已经与别的男子双修后，才定型的。
苏吟雪取出铜镜，镜中的自己发丝凌乱，面带病容，却依旧美得窒息。她从来都不曾在意过自己的容颜，在这一瞬间竟理解了苏洛洛三番五次的夸赞。
她取出一个小巧的玉质面具，戴上。
红粉如蜉蝣，朝之芳华夕已休；红粉如毒酒，自愿一杯见血封喉。
她从北域仙泪湖回来，受过那非人的苦楚后，心中疑惑到达了顶点。一定是有了什么误会，和小洛见一面，好好聊聊，肯定能解决的。
她编排好了很多的问题，想要亲口向苏洛洛要一个答案。
可现在，这些问题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她曾以为十年的相处，便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更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人？她以为这个女孩是特殊的，是和她一样，看穿了本质、并不囿于种族之别的。
她以为……相处了十年，这个女孩终归是有些喜欢自己的。她还为此悔得彻骨，悔自己肆意挥霍，寿元将尽，再难与她白头偕老。
现在看来，原来这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