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刚刚来到了刑讯室，就斥退了刑讯室里所有的卫士。
“你们去其他地方帮别人审讯，我要亲自审讯红叶。”
“……是，苏璃殿下。”
最后一名卫士离开了刑讯室后，苏璃将刑讯室反锁起来。
“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复活苏枫。”
“在地上……用我的血布阵……”
接近一天一夜没有摄取血液，此时的红叶体力已经接近衰竭，微弱的气息如同即将断线的风筝那样飘摇。在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后，她便昏死过去，再也没有了一点动静。
血族必须摄取血液，这点她十分清楚。
刀刃划过她的手，割裂的痛感让她皱起眉头。
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汩汩冒出，滴在红叶的唇齿间。
几口鲜血入体，红叶缓缓睁开了眼睛。
“姐……姐？”
她有些恍惚，一股清澈的光涌上她的双眸。
时光倒转，夜与昼错位的时间在此刻重合。
辽阔的荒原上，陷入包围网的她们东躲西藏，已经一天没有进食过任何血液的红叶昏倒过去，只剩为了保护她而与圣十字军缠斗到底的姐姐，眼前，等待着她们的只有一望无际的包围圈和没有任何生命的荒野。
当红叶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伤痕累累的姐姐。她将自己汩汩冒血的伤口对着红叶的嘴唇，一点一滴，变成璀璨的生命。
失血让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当双手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时，她看着呼吸逐渐均匀下来的红叶，浅浅地笑了。
“叶儿……活下去……”
一句短暂的告别后，她的时间就被死亡定格成了永恒。
“姐姐！姐姐！！！”
她拼命的呼救，却怎样都不能唤醒已经冰冷下去的姐姐。
漫长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留下的印记消失殆尽。
“好久……不见……”
“哭什么？”
苏璃没有听清她的呢喃。
“谢谢……你的血。”
“告诉我，怎样才能复活父亲。”
苏璃将手中的刀刃指向红叶。
“救活他，我就留你这条命，我保证。”
“……我教你布阵……”
顺着红叶的指引，一道用圣水与被抹平下去的灰尘写成的阵法逐渐成型，阵中，一道暗红色的光辉逐渐闪耀起来。
“……用我的血……画阵……把他……放在阵中……”
“……将你的血……注入他的身躯……”
红叶的呢喃很轻，但一字一句都重重地敲在了她的内心。
一旦秘术开始，苏璃就再也不能收手，阵法的力量会将两片贴合的伤口牢牢粘住，而复活苏枫需要的血液取决于他的需要。
换句话说，如果苏枫失血过多，此阵就可能活活抽干苏璃的血。
最坏的情况是，就算她的血液被抽干，也无法救活苏枫。
“……你可……愿意……？”
“……谢谢你。”
苏璃沉默良久，向眼前的红叶微微颔首，转身朝门口走去。
“苏璃……！”
她用全身的力气吼出她的名字。
“求求你……再喂我一次血……”
红叶的眼里氤氲着一片温烫的雾，她用带着哽咽的声音请求着眼前即将走出牢门的苏璃。
“就算是……我最后的请求……”
不知为何，眼前这名遍体鳞伤的女子让她动了怜悯。
“……”
苏璃从地上捡起刀来。
“真的……是你……”
熟悉的甜腥味入口，她的眼泪便再也抑制不住。
“完全一致……”
红叶不断重塑着记忆中姐姐的轮廓，在她的眼前，两人的身形逐渐重合在一起……
“……”
苏璃的眼眶也逐渐湿润，她知道，自己又让其他人失望了。
……
对一个吸血鬼心生怜悯，是圣骑士最大的忌讳。
她见过各种各样的教科书，一段段文字在她的脑海里汇聚成汹涌而炽热的洪流，痛斥着吸血鬼的暴行。
——血族是那样的面目可憎，它们杀人嗜血，无恶不作，一息之间便能血洗一座村落，只剩满地的断骨残肢与即使洒在地面也被挖开吸吮殆尽的血迹……
顺着文字的脉络一路向前，苏璃的内心被深深的震撼。
她发过誓，绝不对任何一个吸血鬼心生怜悯。
但在屠戮的那一刻，她还是犹豫了。
苏璃手持银剑，眼前便是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吸血鬼。
“我做不到！”
举着银剑的手颤抖不停，她背过头去。
“真是……假仁假义……”
那吸血鬼轻蔑的笑了。
“决不能对吸血鬼心生怜悯！”
一股力道抬起她的手，银剑的锋芒向她的心脏刺去。
“不！！！”
……
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怜悯，她以为自己只剩无边无际的狠辣与无情。
但在红叶开口的那一瞬，她还是没能做到无视自己内心哀求的怜悯，一如第一次施刑那样，柔软的内心不断谴责她的暴行，让她羞愧，让她恐惧。
……
“哈哈哈哈，你真的是苏枫大人的女儿吗？”
“苏枫的威名让吸血鬼闻风丧胆，你却连杀死一个吸血鬼都做不到？”
“别给圣光银十字的荣耀蒙羞了，没用的东西。”
指甲扎进自己的掌心，殷红的血缓缓流下。
她只是做不到对一个她不认为该死的生命痛下杀手。
“这是软弱。”
导师的言语回荡在她的脑海。
“不能给圣光银十字的荣耀蒙羞。”
她更加刻苦地钻研异能理论，日夜不停地磨砺着自己的异能技巧……
“呵……”
到头来，她还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废物”。
……
不知度过了多少个练到虚脱的夜晚，冰冷的现实在她的内心埋下了一颗种子。
“如果苏枫的女儿不是我……一定比我优秀的多……”
没有任何信仰异能的天赋，没有对吸血鬼深恶痛绝的内心，甚至连杀死一个普通的吸血鬼都做不到。
她是苏枫的女儿——苏璃。
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废物，即使她将所有的异能理论成绩都考到了S+，也没能让其他人的看法有一丝改变。
“……如果父亲能活下去……一定比我优秀的多……”
在某个瞬间，她下定了决心。
“让它吸干我的血吧，只要能换回父亲大人的性命……”
指尖的伤口逐渐凝固，直到最后一滴血流进红叶的嘴唇，她收回了手，默默看着刑架上那个满面泪痕的女子。
“……我食言了，不要恨我。”
决绝的语气，让红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苏璃……？苏璃……！不要……”
失去姐姐的痛楚清晰到让她窒息，红叶拼命地挣扎着，绳索与铁链被她拉扯的哗哗作响，但任凭红叶如何呼喊，眼前那个身影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铁门被重重地关死，她浑身一软，瘫倒在刑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