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出示您的身份卡。”
一路颠簸,苏璃终于在日落西山时到达了圣城。
与耀光城残破的景象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万家灯火连绵不绝,鳞次栉比的高楼让她看的有些呆了,而在众多高楼之中,有一处建筑格外显眼,仿佛要直冲云霄,如果其他的建筑像是鸡圈里的鸡,那么这栋建筑就像傲立于鸡圈的鹤。
“敬礼!”
门卫将身份卡还给苏璃。紧接着,一队卫兵就挺拔立正,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侍卫的带领下,她穿梭在这片建筑的森林里。
已是日落黄昏,街上车水马龙,马车拥挤在一起,将整条马路围得水泄不通,街边的饭厅传来诱人的香气,街道两旁,许多行人拥挤在一起,它们穿着高贵,却满脸疲惫。
侍卫挤开人群,给她开辟出一条还算宽敞的路。
在经过一段跋涉之后,它们来到了这一处惹眼的建筑前。
“我们到了。”
侍卫将手一伸,顺着他手指向的位置,苏璃看到了这处宫殿的入口。
将行李放在外面,她走上前去。
相比于外城门的卫士,这里的卫士明显更加强大,信仰异能向外不断扩散,将苏璃压抑的有些难受。
“王宫重地,闲人免进!”
“我是第十二圣王苏枫的女儿苏璃,我找洛琳陛下有急事,请您让我进去。”
“陛下公务繁忙,没有预约不得觐见。”
门卫冰冷的话语像一桶凉水,浇在了苏璃的头上。
“您能帮我通禀一下吗?”
“不行。”
“请您通融一下,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门卫摇了摇头,交叉的斧钺没有挪动丝毫。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苏璃的脸色逐渐变的冷峻下去。
“……请您让开,我现在必须面见陛下。”
“请你离开。”
一旁的卫士拔出剑来,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定的女子。
“否则后果自负。”
“我必须面见陛下……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盛夏的夜晚依旧有些燥热,但宫殿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要将空气彻底凝固一般,冷的让人发抖。
就在卫士准备上前击退苏璃之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放肆!”
“陛下……”
他被这道声音一下子镇在原地。
“让她进来。”
大门缓缓打开,露出殿中金碧辉煌的景象。
“谢陛下。”
苏璃小心翼翼地走入这片华美的世界,这里比耀光城的宫殿还更加闪耀辉煌。
跟随着洛琳的指引,她来到了一处古朴的木门前。
“嘭嘭嘭……”
她轻轻敲了敲门。
“有什么事吗?”
在得到门后主人允许的话语后,苏璃慢慢推门,然后对眼前的那位身披神光的身影深深鞠躬。
“陛下,这……”
苏璃的眼神移向洛琳身旁的侍卫。
“都下去吧。”
在确保没人能听到她们的对话后,苏璃一股脑地将她此行的目的全部抖了出来。
“……我想……救回帝国的地十二圣王,救回我的父亲……”
洛琳的脸色从最初的疲惫,逐渐变得凝重。
“苏璃,偷学异端禁术,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只要能救回我的父亲,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接受。”
“荒唐!”
洛琳的语气骤然严肃起来,严厉的话语中还掺杂了些不屑。
“这是亵渎!用吸血鬼的禁术去玷污圣光银十字的勋荣?”
她话锋一转。
“而且你就真能确保这个法术能够复活你的父亲吗?”
黑檀木的门墙上覆盖了一层隔音保护层,针落可闻的氛围被洛琳严厉的话语压抑下去,让苏璃紧握的双手出了些薄汗。
她咽了咽口水。
“帝国正值战争,眼下是用人之际,既然有成功的希望,我就有报国的责任。”
“血族禁术,你真的认为用血族禁术复活的苏枫还是你记忆中的那个父亲吗?”
“请您允许我……”
“够了!”
一天的工作本就让洛琳有些疲倦,而苏璃的请求让疲倦的洛琳一下子怒意攻心。
“苏璃,看在你是苏枫独女的面子上,我且不治你这偷学禁术之罪。你若继续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陛下……”
她跪在地上,用几乎哭泣的语气乞求着眼前这位威严的教皇,眼泪打在地面,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十分扎耳。
“离开这里……”
洛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现在。”
“请您告诉我……父亲的棺椁在哪……我想最后……再看他一次……”
她泣不成声,洛琳看了看她梨花带雨的面容,随即扭过头去。
“……后殿。”
语罢,苏璃还没来得及拜谢,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拽起,一把推出了屋门。
“这孩子……”
洛琳看着眼前的木门,目光有些失神。
“祝你成功吧。”
作为光明帝国的教皇,她不可能在明面上支持苏璃用血族禁术。只好用这种方式暗示,若是成功救回苏枫,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了,到时候将苏璃处死,也不会因此而有损她的名誉。
……
苏璃提着行李,按照御花园的路标指引来到了一处有些幽静的宫殿旁,与富丽堂皇的正殿不同,这里的氛围比较阴森,建筑也低矮了许多,寂寥的灯火被树丛遮掩着,散出微弱的光芒。
“这里应该就是了。”
后殿放着苏枫的棺椁,自然也不会住人。所以,眼下这片人烟稀少的地方应该就是后殿了。
路上,巡逻的卫兵也少了许多。后殿的殿门被牢牢关住,只剩下几个昏昏欲睡的卫兵站着岗。
“什么人?!”
守门的士兵看着向殿门走来的苏璃,厉声问道。
“这是我的身份卡。”
苏璃将手伸向她的口袋,她压下喉中残存的哭腔,向眼前的卫兵摆出一副阴冷而悲伤的样子。
“我是第十二圣王,苏枫大人的女儿苏璃,我来看望父亲。”
“苏璃殿下……没有陛下的命令,我们无法做主!”
“放肆!”
她大喝出声,让在场的卫兵浑身一震。
“我刚面见过陛下,我来此便是陛下的意思……”
她的眼神逐渐带上了一丝威胁,凌厉地刺向了带头的那名卫兵。
“你敢违抗陛下的命令?”
“这……”
他显得十分犹豫,为难的凝重攀上了他的脸庞。
“识相的就赶紧离开,免得惹怒了陛下,到时候小命难保。”
苏璃不屑地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从兜里拿出一枚金币,银色的月光照在金币上,倒映出金色的光芒打在他的脸上。
“自己选吧。”
“那……您请自便吧……”
带头的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一阵焦灼的沉默后,他从苏璃手中接过了这枚金币。
不一会,后殿就只剩下了苏璃,阴森的气息让她的脊背有点发寒,她吞了吞口水,慢慢推开了后殿的大门……
“父亲……”
棺椁很新,应该是刚放进去不久,苏璃看向棺椁,一名相貌英朗的男子闭着眼,静静地躺在花海之中。没有任何腐烂的气味,在花香的簇拥下,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宁静而安详。
“……变瘦了?”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是很壮的,方正的国字脸上屹立着挺拔的五官,但眼前的父亲双臂干枯,眼睛和面颊凹陷下去,脸型也从方正的国字脸变成了瓜子脸。
“请原谅我……”
管不了那么多,她打开了父亲的棺椁,将他放在地上。
清水化开被琼脂凝固的血,她用指尖沾上一些红叶的血,便在地上画了起来。
大圆……小圆……点位……星芒……
残缺的阵法在她的努力下越来越完整,暗红色的光芒也越来越耀眼。
“最后……将它们连接起来……”
苏璃将手沾上一点血,血迹将最后一点残缺补好。
她拉过苏枫的身躯,在他的肩膀上找到了一处伤口。
“嚓!”
利刃划过她的掌心,鲜活的血液从苏璃身躯内逃离出来,向外涌出……
“血族秘术,还魂典礼……”
苏璃将掌心贴向苏枫的肩膀。
“启!”
血阵光芒大绽,苏璃一下皱紧了眉头,眼前,父亲的身躯犹如无底洞一般贪婪地吸吮着她的血液。
血阵的光芒越来越大,地面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眼前冰冷的身躯恢复了一些温度,而失血而造成的晕眩逐渐蔓延上她的意识,让她有些心慌……
“应该……快要成功了……”
红润的嘴唇苍白下去,因失血而产生的晕眩感如洪水一般盖向了她,眼前的景色暗淡下去,强烈的耳鸣伴随着逐渐遮盖住视野的白芒,慢慢将她的意识吞没。
“轰轰轰……”
血阵爆发出极其强烈的红光,地面震荡不已,这股光芒从后殿里满溢出来,将黑色的夜空撕开一道口子。
“那……那是什么?”
“吸血鬼……吸血鬼攻过来了?!”
入夜,街上仍有不少行人,他们指着远处这道冲天的红芒议论起来,一道刺耳的声音从人群一隅爆发,如瘟疫一般,迅速感染了所有人。
“吸血鬼来了……快跑啊!”
……
“陛下,后殿出事了!”
门外响起一阵慌忙的脚步声,一位穿着高贵秘银锁甲的圣骑急匆匆的敲了敲门便推门而入,他气喘吁吁,一路的狂奔让大滴大滴的汗水从脸庞滚落。
“……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
“啧……”
眼前的白芒铺天盖地,苏璃深吸一口气,用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臂摁住苏枫的左胸。
“求求您……再看看这个世界……”
手上依旧没有传来任何震颤感……
“呵……”
一声轻笑,她闭上双眼。
苏璃明白,照着这个速度下去,很快,她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就这样……吧。”
“法阵一旦开启,除非你的血被抽干或外力强加干扰,否则法阵就不会停止,即使你死去,法阵也会持续抽取你的血液。”
“你可愿意?”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铺天盖地的白色与耳鸣将她嘴边的话语淹没。
“我……”
——
“念刃!”
白色的刃风猛烈撞击在这道冲天的红芒,法阵的屏障泛起一阵涟漪,随即,从撞击点开始,密集的裂痕逐渐蔓延开来。
“啪!”
脆弱的法阵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异能轰击,瞬间破碎开来。
苏璃的身躯被爆炸的余波吹飞出去,两片贴合在一起的伤口从中分开,彻底中断了血液输送。
“苏璃……!你在做什么?!”
“陛……下……”
洛琳满面愤怒,她捞起一件玉符狠狠一摔,巨大的声响吓得身旁的侍卫浑身颤抖。
“父亲大人……怎么样了……”
“异端……异端!!!”
她一个眼神,身旁的侍卫走上前去,俯身测了测苏枫的鼻息,摸了摸他的脉搏,随即退了回来,微微摇头。
“没有生命迹象。”
“……”
苏璃瘫在地上,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失败……了吗……”
寂静的后殿里,她微弱的话语十分清晰。
一切都结束了,或许能成功,但她最终还是没能做到。
作为一名圣骑士,偷学血族禁术,结果她已了然于胸,从下定决心去做的时候,她就已经坦然面对一切结果。
“我并不后悔于自己做下的一切……我只是……有些遗憾……”
苏璃笑中带泪,如果她能早来一些……如果她能早点知道这些事……也许就成功了,也许现在的父亲就能睁开双眼,也许她就能带着笑容早点迎接她期望中的一切……
“我只是……遗憾于我的弱小与无能……我只是很遗憾……我只能走到这里了……”
侍卫将虚弱的苏璃架了起来,将她拖到了洛琳的身前。
“我已罪无可赦了……但我还有最后的一个请求……请您将我……和红叶一起……在耀光城……处死……”
说罢,因失血而虚脱的她再也没能撑住,一下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