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密室还没有解决。办公室的出口只有落地窗和房门,落地窗从房间内部反锁,而且没有任何动过手脚的痕迹,房门虽然没有上锁,但是一张沉重的办公桌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的。办公桌需要两人才能抬得动,一个人只能推动,地毯上却没有推动的痕迹。
另外就是凶手制造密室的原因就是为了将秦昆的死伪装成自杀,却在勒死对方并将绳子套在了吊灯上面之后放弃了这个想法,冒险走到楼下拿取菜刀将秦昆的头砍下,放在了椅子上。
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
还有就是缆车的问题,明明应该在山上的缆车,却被操纵到了山下,这证明了什么,凶手是外部人士,并且与面试者有勾结的嫌疑。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要怎么躲过别墅所有人的视野潜入呢,躲在花园吗?花园里没有高大的植株,除非趴在地上,不然从门口就能被轻易地发现了。
缆车是凶手的障眼法?为了让我们以为凶手是从外部来的,所以故意在上山后再操纵缆车让它回到山下,从而迷惑我们的视线。
我相信这些问题在警方的调查下一定会有水落石出,只不过,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今天一定要得出结果。
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十点半,现在再赶到山顶别墅来不及了。想来想去,只好打了个电话给小鸽子。
“在。”对方就像是在等着我的电话一样马上接通了。
“BOSS在吗?”
“在的。”
片刻后,对面传来老板的声音。
“小薇,听说你已经接近真相了。”
“是的老板。但还有一点没有解决。”
“哪方面呢,需要我这边帮什么忙?”
“我需要得到关于这个案子的最新进展。”
“好的,稍等。”
结束对话后,我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受的,从打电话到传来资料不过半个小时,我却觉得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当聊天软件发出了信息到达的嘀嘀声时,我正准备喝口水润润干涸的喉咙。听到声音,一下子连水都顾不上喝了,连忙趴到电脑前,看到小鸽子传来了一个巨大的压缩包。
点击下载后,蹲在电脑前一边喝水一边看着进度条像蜗牛一样缓慢爬行。
又等了十几分钟。
真烦人,再这样折腾我生理期都要提前到来了。
压缩包的文件中包括了现场图片和讯问录音,这都是绝密资料,正因为南羽侦探社跟警方有着各方面的密切合作才能拿到。我吞了口唾沫,开始研究起这些资料来。
首先是现场的图片,警方的调查内容比我现场看到要详细许多。通过对地毯上绒毛的检测,办公桌是被抬到房门边,然后被推至堵住房门的。因为只有在靠近房门的地毯位置才有绒毛的压褶痕迹,先是往门的方向,然后是往房间的方向。往房间方向的压痕是我为了进入房间推门所致。另外,房间的大部分痕迹都被清理干净了,放在地上的玻璃杯上也没有采集到任何人的指纹,手套应该也是从杂物间拿的,警方在杂物间发现了被拆开的手套盒子。从这个方面来看,凶手可能一开始并没有杀人的想法,这也跟我的推测一致。
卧室的地板上有椅子拖曳的痕迹,从天花板上的吊灯裂口中找到了麻绳的纤维,与床底发现的麻绳材料一致。正如我当时推理的,凶手原本是将绳子挂到了吊灯上,后来又将绳子扯下,因此造成了吊灯的损坏。警方的调查更为细致,他们还研究了吊灯的应力,证明绳子挂在上面足以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不存在凶手将死者挂到绳子时因重力过大导致吊灯损坏的可能性。我之所以没有考虑这个可能,是因为绳子打的是活动的结,而且并没有使用过,证明凶手在将死者套到绳套之前就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
死者的床铺很整齐,没有睡过的痕迹,这跟死者的死亡时间是符合的。死者的直接死因是颈部被勒住导致的窒息身亡,死亡时间是晚上10点到10点半,凶手从后方将绳子套到死者脖子上,用力向下拽导致死者窒息。死者身高一米八七,从勒痕的方向来看,凶手的身高不会超过一米七。死者一开始有试图挣扎,在脖子上面留下了青紫的痕迹,但很快就放弃了,这并不是有人控制住他,而是死者放弃了挣扎,因为其双手及手臂部分都没有被压制住的痕迹,并且,从指甲中没有检测出死者本人以外的皮肤组织。
“头都被砍了下来,还能查出这么多东西啊,不愧是警察。”我感叹道。
在死者死亡一个小时后,喉咙被割破,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因此沾染在了卧室靠近房门的地板上,椅子上以及少许沾到了床铺上。随后在三个小时后被从厨房拿取的菜刀砍下头颅。头颅被放置在从办公室搬进来的椅子上,从椅子上留下的皮肤组织可以看出,凶手还对头颅的朝向进行了多次调整。随后,尸体的身体部位被横置着摆放在房门处,脚面向的是床铺的位置。
接着是死者的现场照片。我一张一张过了目。
接着,我打开了录音文件,听取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与警方的讯问实录。
我跳过了我的那一段,依次听取了其他四人的录音。
首先是韩贝贝。
当天晚上她很早就入睡了,因为白天实在过于劳累,回到房间,连洗漱都没有,躺到床上就睡着了,直到早上醒来才简单洗了个澡。早上七点半,她准时起床到楼下准备早餐。早餐也都是事先做好放在冰箱冷冻柜的,直接拿出来加热就可以了。当她打开冰箱时,发现有一份餐点不见了。餐点是她逐份放进冰箱的,所以印象比较深刻,至于厨房的刀具,因为都是预制菜,并不需要用到,所以没有发现少了一把菜刀。
缆车方面,因为从山下无法直接坐缆车上来,因此她是通过联络方式跟其他面试人取得联络,在山上的控制室操控缆车上升,再将面试者接到别墅的。唯一的例外就是我,我是小陈直接输入密码启动缆车的,没有事先通知她,因此我来到别墅时她没来得及在门口迎接我。韩贝贝还表示,每次她接到人就会将对方直接带到别墅,因此她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将缆车重新降到山下。
裴慧娜表示,她那天晚上吃完饭,就在房间里思考秦昆出的题目,她是理科生,文科最不擅长,所以还打了电话询问读文科的男友。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熊声声敲门进来,表示关于题目有些地方想不通。裴慧娜觉得很莫名其妙,同为竞争者,居然这么厚脸皮。不过听熊声声说她已经想通了一半,觉得也许可以给自己些灵感,就没有拒绝。两人一直讨论到了十二点多。然后自己就洗了个澡睡觉了。
熊声声表示,她从小喜欢读书,特别是像《古文观止》《诗经》这样的传统文化读物,所以对诗词比较敏锐,很快就发现了里面藏着一个故事,只不过她没有恋爱经历,有些东西参不透,所以只能去拜访看起来比较成熟的裴慧娜。关于那首词,她表示讲述的一对恩爱的情侣因为某种原因被迫分开,只能以信件来联系的故事,但这个故事代表了什么,她也不清楚,只不过她觉得自己已经猜得差不多了,所以想占个先机,给秦总留下一个好印象。她跟裴慧娜在案发时间一直在房间里聊天,谈完话之后,她就回房休息了,直到早上跟我一起发现了尸体。
蓝月表示她回了房间后一直睡不着,就到处走来走去,喝了好多水,上了好几次厕所后,觉得有些饿了,便打开了房门想到楼下去找点东西吃,但又觉得这样做影响不太好,就放弃了,直到11点多才感觉到困意,因此就入睡了。
跟我预料的差不多。
听完录音,我心中对于真相又靠近了一步。大胆设想,小心求证。接下来就是求证的时候了。
我将那首词又翻了出来,再次读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变了的原因,我的思路异常清晰,这一次,我很快就想通了词的最后一句的意思。
“月色清,树影淡,湖映亭间卿卿。街飘白,路凝霜,杳杳笛声晚。笔锋冷,信笺寒,林鸦偏飞暮云。只道是,罗与朱,同为可怜人。”
一对情侣,互相爱得如痴如醉,却不得不在一个冬日分离,只能靠书信远距离交流,最后发出了“罗与朱,同为可怜人”的感慨,所以“罗”与“朱”不是红色的罗布,而是人的名字,指的是莎士比亚极负盛名的作品《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两位主角!
想到这个,我突然间理解了阿齐的意思,也理解了为什么“婷芸”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是笔名。
秦昆是生意人,不是文化人。能写出那首词的,一定是个文化人,而文化人取的笔名,一定是有特殊含义的。
凶手知道这个笔名的含义,但她不敢说。因为说出来,就等于指认了她自己的身份。
凶手就是熊声声!
我记得一位同事的书架上摆着一本词集,没有征得他的同意,我从他书架上找到了这本书,翻到了我想要的那一页。
这首原创的词,如果一定要从词牌名中选择一个,那只能是《更漏子》。
凶手的作案手法,就在那首词里面!
我感到一股暖流在身体中涌动,从上之下,仿佛在催动着什么。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为什么凶手要将秦昆的头从身体上砍下来,放到椅子上。
一,秦昆为什么要说谎?
二,秦昆为什么没有反抗?
三,凶手为什么放弃了将秦昆的死亡伪造成上吊,转而冒险将头砍下并放在椅子上?
四,凶手为什么要用办公桌堵住门,而不将房门反锁?
五,为什么厨房会丢失一份餐食?
六,为什么缆车会被移动到山下?
七,七年前的会计贪污案真相是什么?
八,那首词的真正意思是什么,婷芸为什么不像是一个笔名?
这八个问题,都导向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一个痛苦的真相。
而我,薇若妮卡·葛蕾,将在犯人的面前,华丽地揭发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