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知何处去

作者:玄月清梦 更新时间:2024/2/15 13:04:14 字数:3194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凭借着优异的成绩与丰富的实习经验,才过了两年,何雪满就成为了心血管科室的主治医师。

而洛泉也在同一家医院成为了护士长。

同年,一个名为“赤疫”的流感迅速在全球传播开来。

这个病毒拥有极强的空气传播性,同时也会极大损害体内器官。

整个龙国全国戒严,开始全面隔离。

医疗资源迅速变得紧缺。

何雪满和洛泉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请愿书,这是他们医院每一位想要提供救护力量的医生的联名信。

“要不我们还算别去了吧,这个病毒的严重性太大了,你又有先天性心脏病,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何雪满迟疑着说道。

“不,现在医院真的很缺人,你说,万一就差我们呢?我想当医生就是为了救人啊。”

洛泉坚定说道。

何雪满看了看她的神情,知道劝不动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好,我和你一起。”

医院的工作强度在这一次大型流感下直线上升。

每一名医护人员都要经过三道消毒手续,穿戴全身防护服后才可以开始工作。

心血管内科更是极度缺人,甚至何雪满这位才刚刚毕业2年的医生都要24小时值班。

而洛泉则是被分配到了呼吸内科的诊室。

呼吸内科更是人满为患,以至于病床出现告急。

他们约定好每天晚上凌晨三点,彼此之间打个电话互相报告身体状况。

但是事与愿违,才过了三天,无数几乎闻所未闻的并发症让整个医院焦头烂额。

最开始,在休息时间,两人还能聊聊天。

畅想一下等这次流感过去后,科室主任会不会批下来一个超级长的假期,他们可以一起度蜜月。

或者是等这次流感度过后,他们的工作经验得到突飞猛进后会不会升职加薪。

有的时候还会彼此之间吐槽一下医院的伙食真的太差了,等以后一定要吃一段大餐。

慢慢地,打电话反而成为了奢侈。

每个人的岗位上都有忙不完的工作,有接待不完的病例。

打电话需要摘下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服,等打完以后还需要消毒。

再加上并不是两人都正好同时轮休,

所以他们渐渐的不拿出手机了,偶尔发个消息,报个平安,便是最大的心愿。

但是,天不遂人愿。

一周后,呼吸内科的科室主任急急忙忙跑来,大声喊道,

“谁是何雪满?出来一下!你妻子出事了!”

已经连续工作20个小时的何雪满,防护服下的双眼满是血丝。

在听到这一声如同惊雷一般的噩耗时,双眼一黑。

但依旧强行撑着桌子起身,扶着墙壁过来,脚步踉踉跄跄。

来到科室主任面前后,声音沙哑地问:

“你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洛泉她....怎么了。”

“洛泉她日夜操劳,也感染了,同时与先天性心脏病引发了并发症。”

“何雪满,你是我们医院主治医师之一,也是她的丈夫,我认为你应该去看看她。”

“她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防护服下嗡嗡的声音传来了具体的病房号。

何雪满大步跑向那个病房的方向,日夜的操劳让他精神不振。

当他跑到隔离室外的时候,两眼略有一些发黑。

看来还是缺乏锻炼啊,何雪满自嘲一笑。

他快步走向诊疗室,防护服上有用黑色的油性笔写下医生的名字,所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何雪满看向主治医师,急切地问道。

“我是洛泉的亲属,现在洛泉什么情况?”

防护服下,一个低沉的中年男性声音传来。

“很不理想,先天性心脏病和上呼吸道感染的并发症几乎要了她的命,现在只能靠呼吸机来吊住她的一口气。”

“让我进去,我要进去隔离病房,我是心血管的主治医师,还是她的丈夫,我要进去看看她。”

何雪满沙哑的声音几近哽咽。

“抱歉,洛泉的身体所有情况我们稍后汇总后会一起给你看,但唯独进去病房这一点,不行,因为有流感。”

“我穿着防护服!让我进去也不行吗?”

“抱歉,医院不能再冒一丝一毫的风险,放任你去干一件有可能让医院损失重要的一位心血管医生的事情。病号已经够多了。”

防护服下的何雪满泣不成声,他只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去看她。

此时的洛泉,身上穿着病号服,脖子的气管被切开,插着呼吸机。

病床上吊着好几瓶葡萄糖输液。

身上插着无数仪器,监视着身体的一切变化。

她紧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似乎正在忍受着痛苦。

何雪满大声地喊着洛泉的名字,想要得到回应,声嘶力竭。

病房内的洛泉好像听到了什么,努力地慢慢转过头,竭尽全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何雪满的脸。

但是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好像在远远地呼喊着她,用她最熟悉的声音。

好想活下去啊,我还没有正式完成婚礼呢,还没领证呢。

洛泉模糊的意识里想着。

如果,可以在见他一面就好了。

洛泉的手指动了动,好像想要抬起手来,但又无力地放了下去。

何雪满拿到洛泉的病情报告后,几乎是用尽了毕生所学,将能用的药几乎都试过一遍。

但是他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日渐衰弱。

一种彻彻底底的无力感充斥着何雪满的四肢。

本科5年,读研3年。

我学了八年,我连我最爱的人都救不了。

我什么都做不到。

何雪满双目无神地看着玻璃对面的洛泉。

是的,正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懂,他也明白,洛泉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法可治。

每一天,洛泉的心跳就变得微弱一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离他而去。

后来,“赤疫”病毒在经过两年的艰苦斗争下,

流感得到了慢慢的被控制住,

科学家们成功研究出了抗体,并将疫苗普及到全国。

但是洛泉走了。

她没有撑到那时候。

那天,何雪满和洛母一起整理洛泉的遗物。

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当何雪满去查看余额的时候,

里面的存款不足一万。

那是她工作以来的所有存款。

她什么都没有了,洛泉献出了她的一切。

何雪满读研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家里的生活费。

房租水电几乎都是洛泉负责,洛泉承担了两人大部分的开支。

后来,心血管内科的科室主任给何雪满放了3个月的带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

何雪满每天都在出租屋里打游戏,试图麻痹自己。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不要打游戏啦,你多陪陪我好不好?

那时的他,总是很不耐烦地说着:

“你不要管我了,你就不能让我玩一会吗?”

每当这时,他就好愧疚。

于是他决定重游母校,那是与洛泉初见的地方。

回到母校那天,正好到了晚饭时间。

他来到那个熟悉的打饭窗口,却没见到那位熟悉的光头大叔。只看见一个胳膊粗壮的阿姨站在那个位置。

他顿时愣在原地。

“小伙子,你要吃啥想好没?后边的同学还在排队呢。”

何雪满顿时回过神来,条件发射般说着:

“二两米饭,一份西兰花。”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补上一句:

“再要一份番茄炒蛋,谢谢。”

何雪满几乎是强塞着吃完了那顿晚饭,随后在后厨空闲的时候,状似无意地问道。

“姨,之前一直在这里的那个光头大叔,咋不见了呢?他这是退休去了?”

那位阿姨听后哎呦一声,可惜道

“唉,你说的是老张吧,他也是个可怜人,他之前就得了一个叫什么白血病的,头发都掉光了,治病也很烧钱,老张想着还能活动一下筋骨,来饭堂做点工作,补贴一下家用。好像就在去年吧,他病情恶化了,没撑住,走了。”

阿姨摊了摊手。

“不过啊,老张他的儿子争气,听说他儿子好像也是咱们这个学校毕业的呢,他可是赚大钱啦,老张这几年的治疗费全是他掏的,但是可惜没有治好啊。”

何雪满鼻子一酸,他突然想起来。

今天吃的番茄炒蛋的分量,和那位老张的“番茄汤”的分量一模一样,却从来没收过他的钱。

他才可以在那段拮据的日子里多吃一点。

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个大叔是个光头。

何雪满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了与洛泉初见的跑道。

那时她就站在对面,回眸一笑百媚生。

一阵微风吹过,轻轻拂过何雪满的脸。

当年,洛泉也是吹着这阵晚风吧。

何雪满苦笑一声

假期要结束了,该回去了。

又是新的一年,到了发年终奖的时候了。

同事们兴奋地谈论着要拿这笔奖金去添置新衣,或者是给自己的家人买些礼物。

何雪满,你要买什么?一位同事问。

我,我想给她买块墓碑。

何雪满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大雪纷飞而下,落在他的头顶,将他的头发染上了雪白。

也将洛泉的墓碑顶上也挂起了雪堆。

君埋泉下泥消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在新年的鞭炮声与喜庆声中,何雪满轻笑一声。

“新年快乐,洛泉。”

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发来短信,他也知道洛泉的事。

“新年快乐,明年打算找个对象吗?”

“暂时没有,一个人挺好的。”

“理解理解,这么多年过去了,很辛苦吧。”

何雪满看了看周围,灯火通明,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再看了看自己。

是啊,挺辛苦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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