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的临时房间里站好，我在一张桌子前穿戴上自己的装备，最后只剩了圣剑格里芬。
‘它没离开你，说明你的使命还没结束。’
我回忆起纳尔的话，呆滞了好一会，最后拿起圣剑将它佩戴回腰间。
深呼吸，念动咒语。
“提玛·卡法·舒雅。”
冒着蓝色荧光的传送口出现，我迈入其中，离开了舒适的房间，传送出口是教宗国郊外。
我想自己踏上最后的旅途，于是只能这样悄摸的通过传送离开教宗国，因为我知道他们一定会试图阻止我前往那里。
事实的确是这样。
“又要不辞而别吗？”
刚走出传送空间我就看到了费舍曼那张明显不悦的帅脸，有段时间我在他面前感到很自卑，现在只剩怀念。
费舍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领头站着，身旁是刚换上教宗服饰的修斯，女仆打扮的奥伦娜，以及刚睡醒在揉眼睛的维娜。
“费舍曼，以及大家。”
我躲开他们的目光，不敢直视他们真诚的眼神，怕自己会因此动摇。
“稍微拜托了伦卡特那老头，预知了你今天会逃走。别误会，我很忙，没时间陪你旅行，这次来是给你送行的，谁都知道你这人一旦打定主意没人能说服你。”
“卡门，你还得回来陪我到人类诸国去巡游拜访呢。”
费舍曼是这么说的，旁边的修斯朝我点头给我安排了一件苦差事。
“卡门大人，维娜大人就请您照顾好，负起责任把她送回特米德西亚。”
奥伦娜拍拍维娜的后背，后者跌跌撞撞的朝我走来，随后爬上我的后背开始打瞌睡。
“卡门，龙王命你出发。”
已经不需要语言了，我环视众人，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致谢，随后朝身后的树林走去。
“卡门，你可别做出让茉莉伤心的举动，不然我会追杀你到时间尽头。”
听见费舍曼的临别赠言，走出一段距离的我回头朝众人挥手告别。
“对了，维娜记得来海登一趟，商讨一下正殿屋顶的赔偿费用。”
闻言维娜瞬间清醒。
“快走！快离开那家伙，我再也不要见到费舍曼！”
看来至少这趟旅行不会缺少乐子。
○●○
“别废话了，快带我去见大长老，我时间不够了。”
无法忍受埃列什的喋喋不休，我催促对方将我带到大长老面前。
目前我们已经连夜兼程赶到了精灵国度大森海中，埃列什负责迎接我，这个身形纤细，外表是妙龄少女的精灵还是和从前一样话痨，难道连那个大长老都没办法管教她吗？
“你急什么？你不是有了诸神的赐福可以活很久吗？对了，我预约了一个房间，既然你来了那我就踢掉桦树和露珠，今晚你可以独占我哦！我非常期待和你的第一次，可别让我失望。”
桦树和露珠到底是谁啊？再说为什么是两个人啊！这家伙还是那么放荡，受不了了。
“和卡门搅合吗？我也要去！”
“哦哦，维娜也该是这个年纪了呢！”
听到维娜的无畏发言我一把将她的头按下，任由她怎么挣扎都不放开她，这是乱说话的惩罚。在教宗国那段时间里真该让奥伦娜叫醒她，给她狠狠上课。
“快带我去见大长老！”
“啊，男人这么快可是会被女性讨厌的哦。”
“那我自己去，你一边凉快去吧。”
见我真的打算丢下她自己去找大长老，埃列什这才慌慌张张挡住我，表示会认真带路。
“真是的，明明这么久不见了想多聊会，居然对朋友这么刻薄。”
埃列什说着，肉眼可见变得非常沮丧，让我多少有点愧疚，这的确是我做的不好。
“我知道了，只要从特米德西亚回来就第一时间来拜访你。”
听到我的承诺，埃列什欢呼雀跃。
“真的？之前没带你去大森海瀑布去玩是我的遗憾，那里可是我的出生地，可壮观了！嘿嘿，顺便在那里做一次怎么样？”
“想都别想。”
就这样，一路上我们三人谈天说地，走过精灵的树屋，走过长长的吊桥，走过宏伟的宫殿，走上了精灵的神山，山顶是一座神殿。
“那就拜拜咯，替我向师傅问好。”
来得快去得快，才一眨眼的功夫埃列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是自由的精灵。
我和维娜走进神殿中，这种肃穆端庄的氛围刚不久才在教宗国体会过，但是这里更古老，更神圣。
这里是我获得第一个加护的场所。
“要是那个丫头有你半点矜持就好了。”
大长老从黑暗中现身，他并非是年迈佝偻的长者，相反他是个身高两米左右的壮汉，别看他清心寡欲，像个慈祥的好人，实际上之前揍我的时候可没留情。
维娜见到大长老后就躲到了我身后，初次见面时大长老给维娜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不过现在大长老对她没有敌意。
“大长老你没能管教住埃列什吗？”
极其罕见的，大长老居然移开了视线，看来那个家伙已经堕落得无可救药了。
“别提那丫头的事了，你是要去时间尽头吗？”
我点点头，他抬手示意我跟上，我们跟着大长老的脚步往神殿深处走去。
大长老也有看到预言的能力，只不过不是前任教宗那种看见遥远未来的预言，大长老只能看到近期的未来。
“我们正在准备魔法阵，刚好这件事完成后你们就能过去了。”
我的传送魔法顶多只能瞬移到几里外的地点，而且非常耗费魔力，为了赶路我们只能来到大森海求助大长老，当初带着米米亚重返特米德西亚也是借助这里的魔法阵快速移动。
等等，这件事？什么事？
还没等我向大长老提问，对方抢先发言，他的问题让我无法忽视。
“你还记得决战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我怎么可能忘记，那绚丽的光幕。
“我们战斗的时候，时间尽头出现了。”
明明只有一天的窗口期，特米德西亚如此辽阔，时间尽头没有固定的出现地点，但就是不偏不倚的出现在了我们当时的战场上，出现在了魔王最后的据点。
“是我告诉了魔王米娅时间尽头出现的位置，然后截断了你们的补给，迫使你们尽快展开决战。”
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如果大长老所言无虚，那他必须要为当时人类军的惨重伤亡付出代价。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她？”
我拔出圣剑格里芬，在动手前向他提出最后的问题。
他停下脚步，我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神殿的试炼大门所在的房间。
“这你得自己问她。”
大长老高举右手，手掌上可见魔力在其中凝成旋涡，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要全力阻止。
“诸神最后的试炼，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大长老握拳捏碎了魔力旋涡，他身后的试炼大门猛地打开，将我和维娜一并吸了进去，我奋力伸手向他，但只是徒劳，完成了任务的试炼大门无情阖上。
视野一片纯白，和梦中的景象很像，这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达到了她所在的空间，我有那么一刻感到解脱，直到光芒逐渐散去，鼻子嗅到硝烟的味道。
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将我惊醒，我猛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昏暗的大地，四周全是燃烧的防御工事，而残破的肢体挂在上面滴落鲜血，各种元素魔法在头顶轰鸣，喊杀声震天动地。
我应该对这个场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最后的决战，我现在身处破碎峡谷的魔王据点。
“你居然在战场上分心？”
我发觉声音的主人是何其熟悉，可是对方不是来和我聊天叙旧的。
一柄巨剑眨眼间来到胸前，试图将我拦腰截断，好在圣剑及时回防挡下了这致命一击，但我还是被不合理的蛮力给撞飞出去砸在了一处山脉上。
漫天的烟尘遮住了她的面容，但我绝不会认错她的声音。
“等等，米米亚！”
“有什么话等到你的忌日再说吧。”
我抬起格里芬挡下了巨剑沉重的一击，可魔王暴风骤雨般猛烈的攻击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不将我撕成碎片誓不罢休。
见对方不肯停下，我用力踏碎脚下的地面，趁着她还没恢复平衡的瞬间直接一头冲过去和她一起撞进一处山体，巨大的冲击使得山岳解体，我们顷刻间被碎石掩埋。
不过这样的攻击怎么可能击败所有魔物的顶点，魔王随便释放的一个冲击就将埋住她的巨石全部震飞出去，而我瞅准时机从传送空间跳出一脚踹飞了魔王手中的巨剑，对方似乎被这个伎俩勾起了些许兴趣。
“那就继续空手厮杀吧，直至一方陨落！”
“米米亚听我说！”
“说什么！”
没了武器的魔王反而变得更为敏捷，每一拳几乎就是一发炮弹，双方剧烈的碰撞不断在大地上制造真空，一切凡间事物都无法靠近。
“哈哈——，真畅快啊！这就是魔王的力量，至高无上的力量！”
最初的魔王窃取了神明的力量，而那股力量遭到了神明的诅咒，这就是诅咒的体现。
不对，不是这样的。
赤手空拳的魔王对上圣剑格里芬不可能毫发无伤，圣剑在她身上留下越来越多的伤口，那是直达灵魂的创伤，即便是魔王也会因此被削弱。
在极快的攻防交换中，是我逐渐占了上风，很快我抓住了魔王的破绽，一个魔法将对方轰飞出去，我预估出对方下落的地点然后发动传送。
又来了，又要再次上演了吗？
我一个蓄力斩从传送空间中砍出，直接砍断了魔王的手臂。她想要趁我从传送空间走出时袭击我，当时的我完美的预判了她的动作，现在只是在跟着记忆重演。
我走出传送空间，刚好目睹了魔王力竭倒地。
这是那个悬崖，接下来是……
绚丽的光幕从峡谷底部升起，从天际线的一边延伸至另一端，像是火焰在舞动，又或者是沙子从天空落下，无比震撼的画面。
就在我晃神的瞬间，魔王用再生的手臂洞穿了我的腹部，而我将圣剑捅进魔王腰间，我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好长一段时间，直到魔王率先倒下。
结果还是变成了那样，我忍痛来到米米亚身旁，高举圣剑准备给她最后一击。
“杀了我，将我丢下时间尽头。”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是恳求的目光。
圣剑落下，剑刃插进土里，我靠着格里芬缓缓跪下，视野中没有米米亚的脸。
“对不起，不行，我做不到，不该是这样，肯定还有别的方法！我们一起去找吧！”
等我抬头时，发现她站在悬崖边上。
啊，果然是这样吗？
“太迟了，魔王之力已经将我侵蚀。”
听到魔王之力的我取回了些许理智，意识到了现在自己身处试炼之中。
“米米亚，难道你，还不是魔王吗？”
米米亚眨眨眼，她大概没料到我会问出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成为魔王？”
她垂下眼帘，悲伤之色从她美丽的面容中溢出。
“当我看见自己的百姓被主战派那群魔族屠戮折磨的场景，我就知道战争不可避免，只要魔王之力还存在，魔族和人类永远不可能达到力量上的平衡，和平就会被打破，所以……”
所以她要成为魔王带领主战派走向毁灭吗？
见我已经弄清了事情来龙去脉，魔王回归了原本的角色。
“卡门，我想要一枝朵雷奇，能送我吗？”
米米亚露出了迄今为止最灿烂的笑容，那是她第一次告白，也是最后的遗言。
魔王张开双臂，任由自己坠下悬崖，我冲上前伸出手试着抓住她，但结局早已注定。
我眼睁睁看着米米亚的身子不断缩小，最终融入了光芒之中，雷声从地底传来，光幕的亮度急剧攀升，直至视野被一片白色笼罩。
再次恢复意识时，我被丢出试炼大门，摔在了神殿的地板上，旁边就站着一脸遗憾的大长老。
“又失败了，果然人类就这种程度吗？”
我举起圣剑直指向大长老的咽喉，对方则不为所动。
“是你教唆的米米亚吗？她不可能会想出这么拐弯抹角的做法！”
大长老再次遗憾叹气。
“你还是不够了解那个女孩，她的觉悟远在你之上，是她主动接受了魔王之力，也是她自己凭借着无比坚定的意志，对伙伴的信任，对心爱之人的思念，顽强抵抗着魔王之力的侵蚀。若非看出她的资质，我和伦卡特不可能协助她继承魔王之力。”
啧，那个教宗老头吗！
“哇哇哇——”
维娜同样被粗鲁地丢出试炼大门，挑战者全部离开后大门紧密的关上了，好像从来没打开过。
“呜呜呜，卡门！米娅大人凶我，她说我再这样就不管我了，不要啊——米娅大人——”
啊，是那次在海登首都，维娜非得任性独自跑出去，然后到集市偷吃商贩的商品，之后去找她的米米亚迷路了，最后是我们所有人出去找才找回了和商贩吵架的维娜以及因为迷路急得快哭的米米亚，我记得米米亚可生气了。
维娜用力抱着我哭个不停，估计又会被蹭的鼻涕到处都是，被她这么一捣乱，原本还很愤怒的我现在只是尴尬。
我见状收起圣剑，转而去哄维娜。
“怎么？人类军总司令不将我逮捕吗？带去做审判之类的？”
“只是暂时放过你，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希望你遵守诺言。”
他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真讨厌，感觉被看透了。
“伦卡特警告我不要送你进入特米德西亚，但……”
他停顿了几秒，走过来俯下身子拍拍我的肩膀。
“我相信英雄卡门，他总能创造希望。”
大长老朝我伸出手，将我从地面拉起。
“你不是要赶路吗？”
我点头。
“是啊，我和她还有个约定要完成。”
